第6段(1 / 2)

。她在偶然出席的幾場君臣宴會中,尖銳的覺察出,朝堂上能夠左右決策的軍政大臣正一步步成為兩個門派,母親的門下,沛哥哥的門下。

清漣在雲姨惶惶不安的劍聲中預感到,在錦朝的政權中心,即將上演一場血淚縱橫的慘劇。而現在並沒什麼實權的她,隨時隨地可以輕鬆自如的逃離風暴的中心。

隻是,她沒有能力去改變其中任何一件事的走向。眼看著一場名為太子妃甄選的鬧劇發生。之所謂為鬧劇,僅僅因一人的名字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待選的名卷中。

王萱,字彩書。中書令王嶽陽之女。

她忍不住急行向母親宮殿的步伐,待燒的心髒與嗓子生疼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出之前,劉冶已經跪在一手捧著藥碗,一手舀著勺喂藥與父親的母親前,聲嘶力竭的懇求著。

“父皇,母後。請把彩書姐姐的名字劃去吧。”

劉衡和賀水流均停下了進藥的動作,劉衡靠著床榻,眉宇間早沒過去英雄的神色,虛弱蒼白的臉色隻營造出垂暮老矣的氛圍。賀水流放下白玉碗,勾起一邊嘴角,饒有興致的望向跪在大紅階梯下的劉冶,步步深入。

“為什麼?”

“因為……因為……”

半日,劉冶也沒因為出個所以然。賀水流卻十分有耐心的不追問,靜靜等待著,那不移動的眼神似乎早就看透了這當中的一切。清漣歎了氣、咬了牙,走到劉冶身邊,學著他的模樣,一板一眼的跪了下來,頭倔強的昂著。

賀水流在清漣揀裙跪下的瞬間,眼波流轉,送達著閃耀的亮點。

“三兒又是為何事?”

“與冶一事。”

“劃去王彩書之名?為何?”

劉冶熱切的目光全部傾注在清漣身上,他滿為私心的理由沒有膽量說出來。而清漣,雖然他不明白清漣為何要阻止,畢竟在他看來,那是清漣最喜愛的兄弟,和最親近的朋友間,可能成就的一樁美事。可是,他來不及去深究,他需要母後的一個點頭,對劃名的一個承諾。

“因為母親曾經帶給女兒的話,因為女兒不想讓萱姐姐被動的接受莫須有的罪罰。”

賀水流笑了。一種甘願將所有夢想寄望於另一個人身上的全無畏笑。

清漣知道,那卷寫滿各式姓屬的花名冊裏,永久的剔除了王萱這個名字。清漣也知道,母親的笑容代表的是怎樣的一種責任,如今,她再沒有退路去狂妄逃避了。

劉冶翻過最後一輪入選秀女名冊時,反複確認沒有他心底親愛的彩書姐姐的名字後,迫不及待的衝往東陽宮,他要告訴那日了解他心思,解了他燃眉之急的三姐姐,他是如何的感謝她,如何的要將她的恩情記在心中一輩子。

他忘記了身為皇子該有的禮儀,十歲的稚嫩身體莽撞的撞開微開的紅漆鐵門,直直的朝午後的後院跑去,喜悅與歡樂充斥著他簡單直白的大腦,所以,當他往前跪在雲姨麵前,低頭啜泣的清漣時,他傻乎乎的扶起身若軟骨的清漣,不覺情勢的慶祝道:“三姐姐,三姐姐。彩書姐姐的名字劃去了!”

“四皇子,公主身體不適,請您先回吧。”

一直以來,劉冶都知道,在他有著超凡脫俗容顏的三姐姐身邊,有著這樣一位可襯得上風華絕代的美人存在。隻是,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這個已近中年的女人身上沒有徐娘伴老的風韻,有得反倒是少女般尖銳刺眼的鋒芒,話語和眼神重疊的抵抗,像一片突破不了的好盾,阻擋著他所有自以為豪的資本,呆滯的被一句兩句陳述的命令,驅趕出宮門之外。

“公主,膝蓋都青了。”

雲姨轉換成與方才完全相反的溫柔語調,這個時候,她是真心的為麵前不過這個十二歲的小女孩感到悲哀。為她的未來,為她的還在萌芽階段的愛情感到悲哀。

清漣頰上止不盡的淚水在訴說著她無盡的哀怨,她自己卻又無能為力去改變現狀。是她去求的,是她用她的自由與未來去求的。清漣斥責著自己的天真,她怎可能相信那位被權勢與欲望蒙蔽雙眼的母親,會一時普發善心,用七歲哄孩童般的謊言來應承她承諾。

她必須付出代價的。為她想得到的一切。

“王夫人真的去世了?”

裙擺被卷到膝蓋之上,白嫩的肌膚暴露在晌午的輝宸中,用瑩瑩秒光烘托著膝蓋正前方的突兀清淤,像一塊日久持新的傷疤,赫然在她身體上留下烙人印記。

“皇上下旨,因王夫人病逝,彩書小姐守孝三年,於是取罷選秀資格。”

在劉冶未來之前,清漣跪在泥土地上不知動彈的模樣,已經入木三分的刻畫在站在走廊拐角中的雲姨眼眸裏,她仿佛看到了過去的某個自己,也是這樣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還沒有任何反抗能力,隻能吞下滿懷委屈與心酸,麵對著總會到來的明天。

揭開藥瓶的蓋子,將藥油倒入掌心,刺鼻怪異的味道在滿是芳香的後院蔓延成糾結的幕簾,籠罩著陷入沉默的兩人。

雲姨手心帶來的疼痛,仿佛樹枝刮過一般,隻不適一會兒,便適應了那貼合膝蓋弧度的力道,仰起頭,讓不知停歇的淚水全數倒入身體內。她知道,所有人口中所謂的王夫人病逝,根本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盡管凡事皆有可能,但是這明擺著的設計,讓她不可能沒有懷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