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段(2 / 3)

眼前的景色逐漸扭曲起來,像破碎的夢境般緩緩散開,車廂晃眼的燈光和車窗外令人窒息的黑暗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揚起的微風,許靖恒耳中開始湧入聲音──風的聲音、植物的聲音、遙遠的街道的聲音,時間已經入夜,頭頂上掛著細薄如刀刃般彷佛可以切開肌膚的一線新月。

許靖恒出了一身冷汗,他發現自己就站在平交道內側,再往前走兩步,就到鐵軌了。

──就到可以被列車撞死的距離了。

鐵軌的對麵那端,月岡真宵正站在那裏,手上握著一把和弓,那把弓很長,起碼也有兩百多公分,許靖恒在體育課也握過和弓,那是世界上最長的弓,他拿著的時候總有點手足無措的笨拙感,和弓上長下短的特性令他覺得不好掌握。

剛剛月岡真宵顯然射出了一支箭,因為此刻他還維持著射完箭的姿勢──日文稱之為殘心的動作,左手握著弓,右手向後放開,弓弦微微顫動,反射出月亮的光芒,月岡真宵低喘著氣,胸膛也緩緩起伏,好像配合著這幾秒的靜止在調整呼吸一樣,他睜開的雙眼在月光中泛出不正常的螢光色澤,那是夏夜的螢火蟲般讓人有些悚然的色澤。

然而他握著弓站在那裏的模樣卻非常優雅美麗,就像一幅古典的和風掛軸。

隻是幾秒鍾的靜止而已,月岡真宵垂下長弓,衝過鐵軌,一把抓住許靖恒的手。

當人類的溫度透膚而入的時候,許靖恒才真正有安下心來的感覺。

月岡真宵扯著他往回跑,兩個人跨過鐵軌,平交道這時才「當當當」地響了起來,許靖恒不敢回頭看,隻是跟著月岡真宵往前跑。

剛剛幫助了他的兩個女子,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許靖恒也沒有心力再想那麽多,逃亡般衝上柏油路,繞過一個轉角,眼前出現了一輛車,月岡真宵過去拉開車門之後,許靖恒就一句都沒多問地鑽了進去。

月岡真宵在他身邊坐下,「碰」地關上車門,大口喘著氣。

「真狼狽呢,少爺。」駕駛座上的人嗬嗬笑著回過頭來,那是一個滿頭白發、散發著儒雅溫和氣息的老先生,外貌大約是六十歲上下,平和的黑眼之中沉澱著睿智的光芒,就像經曆過太多事情,最後再也沒什麽能興起波瀾一般地沉澱著,「好久不見了,許少爺,您還好嗎?」

「應、應該算還好吧……」許靖恒不由苦笑,「好久不見,蟬爺……」

蟬爺是月岡家的管家,主要負責神社的事務,所以許靖恒隻在他接送月岡真宵時見過他幾次,月岡真宵偶爾也會講講這位老人的事情,他的本名好像叫做「瀨見」,因為讀音跟「蟬」一樣,所以大家都喊他蟬爺,月岡真宵說從自己小時候蟬爺就在神社裏操持各種事務了,父親也非常尊敬他,那時候他就是個老者的模樣,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幾歲了。

那時候許靖恒還開玩笑地說「該不會是妖怪變的吧」,這種話在不相信鬼怪的時候可以隨便說出口,經曆過剛剛那些事情,此刻一想起來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蟬爺還是那溫和微笑的模樣,是會令人感到被安慰的微笑,這點多少讓許靖恒覺得不那麽害怕了,「怎麽辦,少爺?要回神社嗎?」

月岡真宵閉了閉眼,看起來有些懊惱,「我不想帶他去那種地方,而且現在還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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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靖恒覺得背脊又寒了一下,從剛剛到現在的一切都太超現實了,他有種反應不過來所以乾脆忘掉算了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