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柴火堆偃旗息鼓,清波不見了蹤影。

阮浥秋檢查了一下,身上除了藤鎖勒出來的紅痕之外,並無其他外傷。

他明明記得接匕首的時候,雷光就在眼前,接著就失去了意識,那種情形下還能毫發無傷的活了下來,除了清波使了什麼手段,絕無其他可能。

十二蜷在火堆旁,縮成一團,殘存的餘溫讓他不自覺的往裏靠,阮浥秋摸了過去,拿腳頂了幾下他的腰窩。

沒醒。

阮浥秋又頂了一下。

這次十二動了,他猛然驚醒,頭也不抬,哆嗦著僅剩的那隻胳膊,朝著阮浥秋的方向上下撲騰著胡亂揮舞,嘴裏驚惶的叫著:“走開!走開!!”

驚恐的神情險些讓阮浥秋以為自己莫不是洪水猛獸,十二的這個反應讓他更篤定了。

在他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裏,十二應該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才會如此惶恐驚悸。

看著也怪可憐的,抵了旁人也就心軟了,阮浥秋不同,他獨手朝前一探,閃電般出擊,抓住十二那隻上下撲棱的手,巧勁兒一錯。

將他整個胳膊反扭到後背,阮浥秋按住他的手腕,超前一拱。

韌勁拉雜著肩肘,十二嘴痛呼出聲,哀哀的叫著:“饒命!饒命!”

半點不反抗?

阮浥秋這下有點拿不準了,羅生門彌生閣的殺手,什麼樣的場麵沒見識過,竟然被嚇成這樣。

倒叫他有些不忍,扭住手腕的力道稍稍鬆動:“你看到什麼?”

十二不答,佝僂著身子,跪立起來,脊背拱成一條彎鉤,額頭埋進沙堆裏:“我...我什麼都沒看到,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什麼都沒看到!真的...沒看到!”

語無倫次的分辯著,阮浥秋的眉頭緊擰,鬆開十二的手腕,退了半步。

轄製一鬆,十二飛快縮到另一個角落,單手抱膝,頭顱埋進雙膝之間,訥訥的不肯示人。

阮浥秋沒再靠近,這種情況再怎麼問都是白費唾沫,一個四合陣已經是九死一生了,接下來的六圖陣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不知道清波為什麼還帶著十二,但他可以篤定的是,隻要再遇到什麼要命的事,十二肯定是最先擋刀的。

......

清波回來的時候天色行將擦亮,一點金光從地平線迸射而出,霞光環繞著羅織出半邊澄光天色,淺淺的過渡,銜接著半是烏藍,半是明豔。

她跟往常一樣,從烏藍的那半邊天色裏緩緩落下,身姿掩映在暗色裏,隻看的清赤色衣袂輪廓,飄灑若鳳翥龍翔。

十二和阮浥秋各自安居灰燼的一隅,清波從二人的背後的丘頂走來,尋常人走沙時會有沙粒刮擦鞋麵的沙沙聲。

她沒有,無聲無息的立在坡頂,靜靜的和二人一起迎接新一輪的日光。

太陽完全從地平線裏跳了出來,金光散射而出,分出無數道細縷,驅散昨夜殘留的暗光。

清晨的日光是沒有溫度的,阮浥秋伸出手,試著抓住一縷,金光穿透手掌逸逃而出,手掌一攤,那縷光又回到手掌心上,他沒有回頭,問道:“你日日都能看見這樣的景色嗎?”

清波順勢走過來,坐到阮浥秋身側:“日日都看,厭煩的快。”

“也對。”阮浥秋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表情,“什麼時候出發?”

“你倒是比我還著急。”清波側過臉來,斜乜了他一眼,“你現在還有力氣破陣?”

阮浥秋答的幹脆:“力氣沒有,命也是要給的。”

“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值錢的很呢,我幫你留著。”

阮浥秋扯了扯唇角:“那可真是多謝清波姑娘了。”

清波接的飛快,半點不受影響:“不謝,破陣的時候多賣些力氣就行。”

說完從腰側拽下一個羊皮水囊,上麵還裹了些膈手的細沙,扔在阮浥秋麵前:“喏,喝水。”

又嘟囔了句:“凡人真是麻煩。”

阮浥秋拿起水囊,看了半晌,笑了,這是他的羊皮囊,裏麵裝的是無盡之海道口茶攤的白刺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