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光當上棋士登報後,我發現自己跟他長得很像,所以一好奇就開始查自己的身世,最後才發現這個血緣關係。可是查出結果時……哥哥和爸爸媽媽爺爺都已經去世了……”

想起爸爸媽媽,我的鼻子又泛酸了。

“我很難過……”老師同情地說,拍拍我的肩膀,“Hikari,你真的很堅強。”

我向老師勉強一笑。“那我就先去訓……啊!塔矢!我遲早會被你嚇出心髒病!”

塔矢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的身旁,那雙冰綠色的眸子銳利地盯著我,仿若一把鋒芒雪亮的匕首。我急忙別開目光,撫著狂跳的心髒。好可怕……

“你能跟我來一下嗎?”他彬彬有禮地問。

一分鍾後。體育館外。

“你哥哥沒有死,”塔矢開門見山地說,“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就知道他要問這個。

“真的嗎?”我震驚地瞪大眼睛。

“你不知道嗎?”塔矢眼裏的失落顯而易見。

“當然不知道啊!”我裝出喜出望外的樣子,“請你告訴我在哪裏見過他!他可是我哥哥啊!太好了,要是他還活著,我就不再是孤單一人了!”

塔矢冰綠色的眸子裏彌漫上霏霏的雨雪。

“我也沒有見過他……”塔矢很輕很輕地說,“隻是在網上有個叫hikar的棋手……他承認了他就是進藤光。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肯見我……他說他已經死了,還說他不會回棋院下棋了。”

我感到心陡然被針紮了幾下。

這一瞬間,我竟能清楚地感受到塔矢極致的心傷。他仍然是麵無表情,但那種無奈的悲哀還是透過他漸弱的說話聲傳遞過來,從無形化作有形,簌簌地、溼潤地散落在空氣裏——

第一滴雨水,緩緩地落在了我們之間的草地上。

很快,雨漸漸大了起來。體育館的玻璃門拂落了千萬抹淡淡的水痕,草坪被衝刷得泥濘起來,鉛灰色的校道開滿了千萬朵透明而憂傷的花。

“Hikari!”緋室拿著兩把傘跑出了體育館,“Hikari!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我轉過身應道,“塔矢你也……喂,塔矢!”

塔矢竟然就這麼走進了滂沱的雨簾中!

“給。”緋室遞給我一把傘,在我麵前招手,“Hikari,你在看什麼呀?”

“傘借我。”我飛速地說,向塔矢離開的方向衝了過去,啪嗒啪嗒地濺起一路白色的水花,“塔矢!喂!塔矢亮!”

聽到我的喊聲,塔矢的腳步頓了頓,回過頭。我跑過去站在他麵前,有些局促地把傘罩過我和他的頭頂。

——光,怎麼人都可以上月亮去了,雨傘還是跟以前一樣呢?

千年不變的傘,就這樣隔開了滿城喧囂,給了我們一個美麗而靜謐的空間。我和塔矢之間距離得那樣近,近得可以看清他的校服被雨水一滴滴浸濕,靜默地氤氳開一團痕跡。

我真矮。我望著塔矢的鎖骨悶悶地想。

“拿著吧,”我想把傘柄放到他的手裏,“你的胃已經不好了,別再著涼——”

他突然一把抱住我,死死的。

驀地,手中的傘掉落下來。

他把腦袋疲憊地靠在我的肩膀上,濕漉漉的短發絨絨地摩挲著我的脖頸。在這一瞬間,俊美傲然的棋壇貴公子化身成為脆弱的小動物,擠在我纖細的懷裏。

“對不起,”兩秒後,他便如夢初醒地鬆開我,“你太像他了。對不起。”

——我就是他啊!塔矢!我就是進藤光啊!

“不,不……”我搖著頭,淚水洶湧而出:“塔矢……其實我……我……”

——“第二次打亂,可能就會引起很多人宿命的星軌的碰撞和墜落。”

我攢緊拳頭告誡著自己,彎下腰拾起傘,再次罩過我們倆的頭頂。

“塔矢,”我深深地順著他的眼睛望下去,“聽說我哥是你認定的對手,對嗎?”

塔矢很輕地點頭,絲綢般的墨色短發浸在雨水裏,沉甸甸地伏貼在白皙的臉上。

“要是有另外一個人……”我小心地斟酌著詞語,“有另一個和我哥棋風一模一樣,可能會比我哥更強的人出現在你麵前,你會把那個人視作對手,取代我哥的位置嗎?”

塔矢冰綠色的瞳仁有刹那的收縮。

“不會。”他緩緩地說,“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進藤光的位置。”

聽到這句近乎誓言的話,本應釋懷的我卻完全無法高興起來——我怎麼辦?明年夏天用Hikari身份重返棋壇的進藤光怎麼辦?!

“為什麼?”我急切地問,“他……就那麼重要嗎?到底是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他是第一個要求與我互先下棋的同齡人……可能是因為他是第一個打敗我的同齡人……可能是因為他與sai、本因坊秀策的神秘關係……可能是因為他學棋四年就能如此出色……”塔矢夢囈般地開口,“總之,他還活著,他永遠是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