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都要癱瘓了。繼父正當壯年,這對他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打擊,而究其病因,恐怕是他長期大量酗酒,還是就是他酒後暴躁的脾氣。
現在想想要是換做其他人甚至是讓我站在那個位置,也不會無怨無悔的伺候一個半癱的男人那麼長時間。可能就像母親說的,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總歸是走到一起了,不是過不去的坎兒怎能大難臨頭各自飛。
她真的是個好女人,我常常想要是娶妻子就應該娶母親這樣的,那個時候我一定要好好對她。
我在校生活學習的事情不用她操心,她就全力投入在對繼父的照顧上。我去醫院看過他,醫生也說因為母親照顧周到,加上病人年輕,他康複得很快,說不準以後能獨立行走呢。
見我去他也很高興,一直問我在學校好不好,吃得怎麼樣,住得怎麼樣。我說都很好,不用他擔心,讓他好好養病。中午我跟母親下樓去買飯,她頗感欣慰,這一段日子家裏的老太太對她的態度也改善很多,她在醫院照顧繼父,老太太在家照顧孩子,生活莫名的和諧起來。
隻是這一切在我高中的第一個學年後又顛覆了,母親脫離繼父,搬回姥姥家。
原因還是那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太,我的母親為了照顧她的兒子將工作都辭了,每天隻靠幹零活維持生計,可她還是不依不饒,先前的好態度也一百八十度轉變,甚至比一先更糟糕了。
老太太每天都刁難她,從繼父出院回家開始就百般挑剔,甚至罵我的母親居心叵測要害死她的兒子,天天吵日日鬧,像個瘋子一樣。男人的脾氣也越來越壞,康複再無進展,他沒有了工作,生活也不能自理,走路要人扶,吃飯要人喂,連上廁所有需要有人搭個手,他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隻有靠暴力發泄。而他的兒子,在被他的奶奶教育了半年之後越發不學無術,打架騙錢偷東西,無所不能無惡不作。
變態的老人,病重的男人,乖張的孩子,她無能為力。
整個家庭走向崩壞,我的母親隻好選擇逃走。
於是在我步入高中二年級的冬天,我的第三個繼父也成為了過去式。不知是巧合還是母親故意,這三個男人都與我的父親同姓,姓王。
可能是我想得多了,可是一旦這麼想,我就更不能理解我的母親了。
有時候會想為什麼我的母親這麼賣力的與人好好生活,卻偏偏得不到好的生活。若說眾生平等,上天公正,那他是不是虧欠了我們太多?
高中的課程很忙,我的學校從高二就開始分班,然後補課,拚死拚活將高二高三的課程在一個學期內全部講完,剩下的時間用來全麵複習。那個時候我連假期都沒有,母親回到姥姥家開始新的生活,找了份安定的工作,偶爾來看我,送上熱乎乎的飯菜。
那兩年真可怕,可是過去了再想想,好像什麼都沒有。
我本身就與繼父來往就不多,母親跟他一斷就全無消息,他的家庭,他的病情,還有他的兒子我都無從得知半點消息。
說來也奇怪,有時候我會想起他們,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大概是因為在那一段特別的時間吧,他曾經讓我的母親有幸福的生活,有美好的憧憬,雖然這夢碎得有點悲哀。繼父作為一個成年男人倒不會令人掛念,他的兒子就有些可憐了,至少在我看來在那個家庭裏我的母親是唯一對他好的,現在隻有一個半癱的父親還有一個可怕的老太太,那麼小的孩子不知道要怎麼生活。
我回家的時候也會聽姥姥念叨起他,年長的人都會很喜歡孩子,當年他來我們家的時候都是姥姥一手帶著,他也很喜歡我家的長輩。
熬過了記憶裏最炎熱的夏天,高三結束我整個人放鬆下來。同學準備出去旅行,問我去不去。我想了想,還是搖頭拒絕了。我家不富裕,母親一個月幾百塊錢的工資,還得給我攢起來做大學學費,拿她的錢去揮霍我怎麼忍心。
將近三個月的假期裏我找了兩份工作,都是計時的,一份是在快餐店收銀,一份是在超市促銷。從學校裏走出來才知道世界有多大,每天站在櫃台裏看著人來人往,有時候會出現兩張熟悉的麵孔,驚訝或者驚喜的抓住我聊上大半天,留下相互聯係的方式才離開。
然後我開始在人群裏尋找認識的人,我能遇見小學同學,中學同學,以前的鄰居,失散的好友,有哪一個是我遇不見的,又有誰是我現在遇見了又不認識,等待將來某一天爆發。
這種尋找最後的結果也是枉然,因為我所認識的人與全世界人口的比例實在巨大,即便在這一個小小的城市裏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彼此。
打工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女孩,叫杜蘭,比我大兩歲,人很文靜,但相熟了也會放開,說話很幽默。她在快餐店裏一直很照顧我,輪到在廚房當班的時候還會偷東西出來,跟我兩個人在角落偷偷的吃。其他同事總開我們的玩笑,杜蘭臉紅不反駁,看這個樣子我也明白他們的玩笑裏有我沒發覺的信息。
他們都知道我是短期工,合同快到期的時候他們總將杜蘭推到我的麵前,好像要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她就一個勁兒的臉紅,這讓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