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還在巷子裏打人的幾個少年都停下來看向我,看起來都與他差不多大,有兩個看起來稍微年長,估計也沒有我年紀大。他們也問他我是誰,他說是我哥啊,說得特別自然,好像我以前跟他關係很好似的。
他讓那群小混混都散了,然後也不管倒在地上的人向我走過來,說沒想到在這裏能遇見你,在這邊上學?我點頭說是,看向他身後的小巷子,那人艱辛的站起來,擦擦嘴角,然後踉蹌的走了。我問他剛才是怎麼回事,他說那家夥偷了他的錢包,讓他的朋友逮到教訓了一下。
看他的裝扮好像過得很優渥,一點也看不出當年髒兮兮的樣子,穿得都很隨意,但看商標我還是能認出那些都不是一般小孩子買得起的名牌。
我沒接話,他看一眼一直躲在我身後的杜蘭,問你女朋友?我點頭,說是。然後他跟杜蘭打了個招呼,說我是王可嘉的弟弟,王暄,嫂子好。聽他這麼叫杜蘭有些不好意思,又輕輕抓緊了我的手,介紹了自己。
天越來越沉,他問我有沒有空,要不要去他那裏坐一會兒。我沒有拒絕的借口,看一看杜蘭,讓她先回去,說我有話跟他說。既是兄弟相見,杜蘭也不做疑,讓我記得早些回宿舍,太晚不安全。對麵的王暄說沒關係,晚了就住他那,他那裏有地方。
杜蘭笑著說也對,然後跟他說聲再見就走了。
他住的地方離我的學校不遠,我跟他走進門之後他讓我隨便坐,然後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啤酒,給我一罐,他自己坐在對麵打開喝一罐。我愣了愣,他問我怎麼了,我說他還未成年,他噗嗤一聲笑出來,說我的語氣很像老頭子,但他還是把啤酒放在桌子上不喝了。
我觀察整間房子,不是很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還是印象裏的那麼亂,但不髒。我問他怎麼會來這邊,他說我的母親離開後他的奶奶也沒法一起照顧他跟繼父兩個人,就讓他媽接他過來了。但是他的母親在這邊也組織了新家庭,不方便讓他過去住,就在外麵給他租了這間小房子,還雇了個保姆,平時零用錢都打到卡裏,有事打電話。
且不說接他過來的時候他多大,單就是現在來看,他也不適合獨自生活啊。我問他的母親不經常過來麼,他說她已經死了。我又愣住了,張大了眼睛看著他。他無所謂的笑笑,說幹什麼這個表情,都是去年的事了。
我不是為他的母親去世震驚,而是這背後隱藏的問題,比如說現在是誰照顧他,他的生活來源是什麼,他現在還有沒有上學,怎麼會跟那些小混混在一起,這一身打扮是怎麼來的。
但是這些問題我都問不出口,自覺得有些過界了。雖然他嘴上叫我哥,但我真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資格。我從小就不喜歡他,我的母親照顧他,我的家人偏愛他,所有人要求我謙讓他,他還偷我的東西,人一旦貧乏就會更加斤斤計較,而我當時剛巧一無所有。
要說我曾經為他做過什麼,除了剛相處時帶他到處去玩玩以外,我從沒盡過做哥哥的責任,而且我們現在也不是這種關係。
怎麼說呢,我覺得我跟他的關係,隻能說比陌生人稍微熟絡一下,要說親密還差太遠。我沒權利管教他,盡管我也不希望他走上歪路。
沉默了一會兒,我選擇轉移話題,問繼父——現在得叫叔叔了——怎麼樣了,他說不知道,從來這邊開始就失去聯係了,他父親不方便打電話,他奶奶也不會打電話過來,早已經失去聯係了。我問他沒回去看看麼,他說他母親去世的時候回去過,他們都搬走了,原先的老樓已經拆遷,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這麼說來,他現在跟孤兒無異,我心有無奈微微歎息,拋去我對他的偏見,他其實是個挺聰明的孩子,如果好好學習成績不一定會比我差,就這個樣子有點可惜了。
他說不講這些無聊的了,問我的母親怎麼樣,我說還可以吧,一直住在我姥姥家,她這個人閑不下來,工作排班休息的時候她有找了份臨時工的工作,總念叨著能多賺點就多賺點,閑著也是閑著。他笑,說這樣不行,會累壞身體。我也沒有辦法,勸不動她。
大概是她也覺得這個環境太拖累我了吧,所以她一直都強迫自己運作得像台機器,多賺一分錢我就能多花一分——其實她給我我也舍不得用。
他倚在圓形沙發上,一手撐著頭說其實阿姨是個挺好的人。我點點頭,無話可說,我從來都覺得母親是最好的女人。他說當初做過一些事情挺對不起她的,有機會讓我代他道個歉。我看著他想了想,猜他可能是指當初跟鄰居說我母親壞話的事情。他說當初他也不想,他知道我的母親對他好,但是要是他不說他的奶奶就打他,他不得不照著做。
我就說這個老太太不正常,至於用這種手段對付我的母親麼?我苦笑,跟他說我的母親早已經不在意了,他過得好她也放心。
他在對麵愣了一下,然後笑出來,說不談家裏的事了,轉而問我學校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我說沒什麼好玩的,理工學院很枯燥,女孩子少,質量也不高,很多哥們兒都哭著喊著說來錯地方了。他大笑,問起杜蘭,他說她長得很漂亮,問我們交往很長時間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