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為時間還不夠長。”
“即便是二十年，也無濟於事。”
“忘記一個死人，大概要比忘記一個活人要來得容易一些吧。”
“如果你死了，我會讓你的屍骨陪著我。”
“那麼我惟有希望，你可以死在我前頭。”
蕭繁沉默，然後渴望地伸出手：“可以抱著你麼？”
蘇粲蜷了蜷身子：“我的頭好痛，讓我安心地睡吧。”
第五十三章
五十三、
蕭繁認為不可能的事突然變成了現實。那個晴朗周末的上午，蘇粲出去了很久，回來的時候將一個塑料袋擺在了蕭繁麵前，字字清晰地對他道：“東西找到了，吃完飯，你收拾收拾走吧，下午有一班火車。”
蕭繁打開袋子看了看，手機、錢包，甚至裏麵的現金和卡都沒有少。他伸手抓住轉身要離開小人：“我沒打算要走。”
“我不會再收留你，過回你原來富裕的生活吧。”
“要我走，除非帶你一起回去。”
蘇粲臉色驟變：“你不講道理，蕭繁。這是我的家，請你離開。”
蕭繁很從容，自口袋裏掏出一個物件：“別費心思了，我有這的鑰匙。”
蘇粲隻愣了一秒鍾便明白過來蕭繁是早有準備，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回到你身邊麼，蕭繁？強求是沒有結果的，求你死心吧。”
蕭繁對著小人苦澀地一笑：“一切都太晚了。”
於是那樣的二人生活就這樣盲目地延續了下去。蘇粲沒有再提要蕭繁離開，他很清楚，自己鬥不過蕭繁，也不想與他抗爭，畢竟那樣太折損自己的心力，更像是無中生有地把蕭繁擺在了舉足輕重的位置上。然而他隻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蘇粲這樣暗示自己，盡管有一點勉強。因為至少，這個屋子裏有了蕭繁，蘇粲不再隻能聽見秒針的嘀嗒聲，暴雨的深夜裏噩夢醒來，不會驚恐地再也睡不著。
某一個清晨，蘇粲醒來，腦袋發沉地站在水池邊漱口，忽然地感到不舒服。一張嘴，吐出一口血來，那種刺眼的暗紅色和淡淡的腥味讓蘇粲明白這不是幻覺。然後他聽見蕭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怎麼了？不舒服？”
血跡還沒有來得及被漩渦卷走，蘇粲隻好解釋：“沒有，牙齦出血而已。”
“那是缺維C，你應該多吃些水果才是。”
小人點了點頭，進屋換上衣服準備去上班。蕭繁買了早點，在鍋上剛熱好，蘇粲卻來不及地要走。僵持片刻後，蘇粲還是妥協地帶上了一些幹糧，蕭繁再三囑咐，一定要記得吃。
蘇粲依然無聲地點了點頭，下樓，穿過小區，走得有些緩慢，蕭繁站在窗口一直望到他消失不見。有時候他會想，如果他不是蕭繁，蘇粲不是蘇粲，或者說他們之間沒有過金錢與禸體的交易，蘇粲從來都不是男妓，沒有那些不堪的回憶，他們隻是兩個普通到淹沒在人海之中的人，那麼一切都會是另一種樣子。
蕭繁甚至覺得，假如從一開始他們就隻是這個屋簷下兩個卑微的生命體，過著白開水一樣平淡的生活，卻彼此擁有，那麼也許他會明白大多數人在談論中的幸福究竟是什麼。
黃昏，蕭繁在去接蘇粲的路上買了一些水果，到發型屋以後裏裏外外地尋找卻意外地沒有看到小人的身影，直到有人告訴他，下午的時候蘇粲已經被送進了醫院，是胃出血。
蕭繁猛然回想起清晨在水池裏看到的那些血跡，才明白過來蘇粲那個輕飄飄的語氣，不過是一種習慣，習慣地不珍惜自己。趕到醫院，蘇粲已經被送入了病房，蕭繁剛立到門口的時候，便聽見小人的聲音，虛弱而緩慢：“醫生……我可以不住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