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給我買了什麼口味？”
“芒果，不知你喜不喜歡。”
“你說呢？”蘇粲從容地笑了。
午夜，蘇粲久久沒有入睡，似乎心頭總有一口氣鬱結著。
枕邊調成無聲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蘇粲小心翼翼地撥開蕭繁纏在腰間的手，起身越過白色的窗簾，海風揚起來，直直地灌進衣領裏。對方遲遲未有音訊，蘇粲淡然地靠在窗台邊，麵無表情地開口：“有話直說吧，蕭錦。”
隨即傳來的便是幾聲冷笑：“我就猜你一定沒有睡，不，應該是睡不著才對。今晚的那個小驚喜是不是刺激，蘇粲？”
“……”沒有馬上回應，蘇粲將手機換了一隻手，為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姿勢，“太過時了，既沒驚，又無喜。蕭錦，你是不是老得已經想不出更好的點子了？”
隱忍的沉默持續了數秒：“你是不是以為那輛車要撞的是蕭繁？你錯了，蘇粲，我倒是更願意看到蕭繁為了救你而死。”
蘇粲輕輕地笑了：“可惜你的手下表演得不夠專業……下次，還是請你親自出馬吧。”
“我會的，拭目以待吧……”
電話就此掐斷。蘇粲緊了緊身上的睡袍，悄無聲息地回到床上。
蕭繁睡得很沉，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落空的那隻手有些寂寞。
蘇粲躺下，將那隻手放回自己的身上。雙手相觸的刹那，蕭繁的手指有意識地動了動。
十指相握，溫暖入骨。
於是就那樣安心地睡著了，一夜無風。
回來以後，蘇粲病了一場，高燒數日。蕭繁說，去醫院吧，這樣會好得快一些。蘇粲抗拒，淡淡的一句他是那樣的不喜歡醫院，於是蕭繁終究沒有勉強，如今的他已經淡忘了一意孤行是什麼滋味。彼此商量好，等陳醫生公差回國後再請他來看看。
可惜終究是沒有等到那一天。
蕭繁永遠記得那一天，陰雨連綿數日後的第一個晴天，陽光明媚到無法形容。蘇粲依偎在花園的躺椅上，看著蕭繁同小狗在草坪上玩耍。小狗很聰明，網球拋出去，很快便叼了回來，蘇粲安靜地靠在那兒，柔柔地笑。
終於小狗累了，趴在地上憨憨地吐著舌頭。蕭繁用毛巾抹了一把汗，走到蘇粲跟前，蹲下，發現他睡著了，於是輕輕地喚他。
然而，那一天，蘇粲卻沒能醒來。
第六十七章
六十七、
蘇粲再次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個模糊不堪的影子。
他的眼神定定地停留在前方那團黑影上，等到眼睛慢慢地舒展開來，視網膜上才終於映出了蕭繁的輪廓。四目相對，蘇粲看見對方的眼眶裏有紅紅的駭人的血絲。好像突然之間，蕭繁變得陌生了，頭發散得蓬蓬的，上唇的胡子許久沒有打理，站在床邊，筆直地，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化的雕塑，那樣眉眼憔悴地望著他。
過了好久，蘇粲才從混沌裏找回了他的意識，深深地覺得這樣的場景是那樣熟悉，又是醫院，又是心力交瘁的蕭繁，忽然有種宿命感，似乎蕭繁的每一次變老，都與自己有關。
蘇粲張了張嘴，幹而苦澀，說不出話。蕭繁終於動起來，替他倒了一杯開水，直吹到溫度適宜才喂了兩口。
然後蘇粲聽見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簡單的三個字：“你騙我。”
他不解，困惑地望著蕭繁，於是蕭繁無力地坐下來，用雙手撫過自己的臉頰，嗓音沙啞：“蘇粲，你騙了我……你回來，願意留在我身邊，是因為你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所以才同情我。你太殘忍。”
蘇粲驚詫，卻又是那樣平靜，淡淡地搖了搖頭：“我沒有騙你，這與同情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