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心中也著實有氣,又不能跟自己老娘頂嘴,便俯身作揖道,“榮國府並非一日兩日定下的規矩。自老太太下來,哪個當主子的是打罵著丫頭奴婢過來的?何況府裏的丫頭都是自小進府,服侍主子盡心盡力。就是像鳳姐姐這般出頭的人物,身邊也有平兒挖心掏肺的對待。難道做兒子的有幾個丫頭貼心一些,就是錯了王法?”

不想寶玉這般膽大會替晴雯辯言,王夫人一怔,心裏越發篤定晴雯是個妖精禍害,那要驅趕的心不禁又重了兩分。道,“你要個貼心的,何人不成?襲人、麝月,哪個不是好的?這晴雯我一看著就渾身不舒服。你當你背地裏做的說的我不知道,還是這個園子裏就屬你最聰明?”

晴雯再也忍不住,強忍了哭腔道,“這可是從哪裏說起的。我自進了園子,一心一意服侍二爺,也不知是哪裏做錯了。如今太太非要來挑我的不是,我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何況那些暗地裏說三道四的,我更阻攔不住。”

王夫人顯然已沒了耐心,也怠懶聽晴雯辯解,怒喝道,“快些出去,留在這裏礙我的眼睛。等明兒回了老太太再打發你出園子。”說完,又領著眾人往別處去了。

寶玉不覺更加氣惱。他心知王夫人是不喜晴雯,捏了由頭要送她出府,便扶了她在旁坐下,低聲道,“你可記得我說過的,出去後便去找林公子。蔣玉菡的事我也與他說了,他自有好的安排。如今你且稍作休息,等我去去就回。”

又安撫了晴雯一番,寶玉掀簾走出屋子,正見襲人等人站在院子外頭,臉色也有些異樣的難看。寶玉瞧了她一眼,蹙眉道,“晴雯正值心裏不好受,你們便由她去罷。”語落,抬腳追著王夫人去了。

而這頭,王夫人出了園子後便將剩下之事一並交由鳳姐,自己領了丫頭先回屋去了。

鳳姐想著,既是打了這個旗號出來,總不能獨獨就查怡紅院一家,叫人懷疑。便率了人去瀟湘館。那邊林黛玉剛作了詩,紫鵑進來添香,隻見鳳姐帶了人來,上前問是何故,鳳姐隻說是丟了東西,叫來找找。林黛玉擱下筆走開幾步,靜靜打量著一眾的丫頭婆子在屋裏翻箱倒櫃,彎唇一笑,輕聲道,“鳳姐姐來辦事,我原不該有多言。隻是如今都查到這兒來了,我倒是有句話想問。”頓了頓,又道,“本來丟了東西,也確實該查。隻是園子這麼大,來來往往之人頗多,誰丟了撿了,又丟在什麼地方,何人說得清楚?如今這麼特特來瀟湘館翻查,是覺得那東西是我和丫頭們撿了去呢,還是打著明晃晃的幌子來尋它事?”

鳳姐早知道林黛玉是個牙尖嘴利的主兒,卻不想她竟這般心如明鏡,一語道出各種玄機,當下臉色微有難堪,也不好再繼續折騰,便遣了婆子們住手,一並出去了。

等鳳姐一行人離開,林黛玉才對過來收拾的紫鵑冷冷挽笑,一語雙關道,“這才是第一步。接下來,還不知道有什麼呢!”

等寶玉趕上鳳姐腳步時,一行人正在趙姨娘屋裏盤查。

趙姨娘素來畏懼鳳姐,又值眾人在林黛玉、探春處受了氣來,如今見了敢怒不敢言的趙姨娘,還不下狠勁去查。竟將整個屋子翻了過來。

寶玉進屋見了鳳姐,剛要開口,那周瑞家的捧了一錦盒走過來遞給她。趙姨娘見了,臉色瞬時大變。看那神態,大有要上來強搶之勢。

鳳姐也不管趙姨娘神情如何,揭開那錦盒一瞧,裏麵倒沒有什麼金銀珠寶首飾之物,不過是白白的放了一張寫滿字的紙。取出一看,是張藥方子。

“這是何物?”鳳姐問她。趙姨娘早已嚇得臉色發青,嗦嗦回答,“不過是張進補的方子,沒什麼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