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易橘生笑得很開心:“你都燒得快炸毛了,今天晚上得靜靜心,”她聲音一頓,看到袁朗正盯著那張床,頓時大笑,甜蜜的眨了一下眼睛:“放心,你不會有機會睡到床上的。”
袁朗本來以為,沒有機會的意思是,有人不讓,但是很快的他發現,是他根本睡不到那張床上,他會掉下去,直接落到地板上,這和他不能坐椅子,不能拿起筷子都是一個道理。
一開始左司辰對於這種不公平的待遇覺得有點為難,建議是不是由他畫一張符,讓這張床變成袁朗也能睡的,不過袁朗馬上拒絕了,畢竟他也覺得地板更加適合他,而且他現在雖然可以感覺到溫度,但已經不知道冷。
很快的大家都安頓好了,左司辰靠在床頭上,垂目,開始念咒,梵音如水。
袁朗漸漸覺得自己焦灼的心境變得平靜下來,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燒炸了毛,需要靜靜心。托賴左司辰那段清心鎮魂大悲咒,他在做鬼的頭一天,睡得很不錯,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左司辰睡醒的時候,袁朗已經不在了,窗子開著,是他昨晚上要求打開的,也就是說他在那時已經準備好了怎麼離開。開著的窗子關不住鬼,而鬼魂在高處跌落時不會受傷(當然,司辰不知道袁大人活著的時候也不會怵這麼個兩層小樓)他似乎在很快的適應鬼魂的身份和規則,並且仍然鎮定的在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就在他在剛剛死掉的一天之內。
一個強大的靈魂!
左司辰見過很多不怕死的人在成為新鬼之後的茫然,但是很少見到一個如此眷戀人世的鬼魂,這樣的克製平靜而條理。所以在他上完了上午的課,又跑去了醫院裏,憑直覺,他認定袁朗會在那裏。
袁朗的確在,門開處,左司辰看到他坐在吳哲椅子旁邊的地上,在玩吳哲的手指,似乎是很無聊的遊戲,把自己的手指在另一個鬆鬆握拳的指縫裏穿插來去,但是袁朗玩得很專心,神色平靜,看到左司辰進來,抬頭衝他笑了一下。
袁朗很早就睡醒了,跑到醫院,在半路上他甚至還爬到一輛出租車上麵去搭了一陣順風車,雖然他也對為什麼車子可以帶動自己覺得有點疑惑,不過很快的,他發現所有接地的東西,都是比較牢靠的。混進了醫院之後,比較鬱悶的是發現樓梯間的門關著,於是隻能等著有人坐電梯,混轉過幾輪,到底還是讓他站上了想要的樓層,最後一步,就是等著在護士們巡房的時候閃進門裏。
這是他做鬼以來的第一次獨立行動,總得來說,目的達到,效率不錯,他還算比較滿意。
吳哲仍然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不過已經醒了,袁朗忽然發現其實在吳哲的眼睛裏並沒有太多的悲傷,他隻是那樣看著,好像要看天荒地老裏去,又或者宇宙洪荒。
清早,醫院裏還是很安靜,窗外有晨鳥在輕唱,伴著幾聲蟲鳴。
8.
袁朗漸漸發現做鬼也有做鬼的好處,或者說,吳哲看不到他,也有看不到的好處。這讓他可以在最極限的距離看這張臉,每一根睫毛的長度,每一根細紋的走向,袁朗把眼睛閉上,慢慢靠近過去,嘴唇觸不到任何的物體,但是心知道在什麼地方停下來。然後睜開眼睛,看吳哲平靜的雙眸,很漂亮的眼睛,很圓很亮,可是笑起來的時候會更好看,一閃一閃的光,得意洋洋的在閃,生命的活力。
他把手插進吳哲的胸口,想象他的心髒在自己掌心裏跳動。接著細細的吻下去,從嘴唇到下巴到脖子,從領口停住,折轉往上,在吳哲的耳朵裏輕輕吹了一口氣。這是最容易讓這家夥炸起來的一個遊戲,所以袁朗一貫的樂此不疲。可是吳哲忽然震動了一下,把頭偏過去,摸了摸自己耳朵。袁朗吃了一驚,連忙退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