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跟她以前曾經有過一次短暫的會麵。
在日本的時候,我與她曾經在畫展偶遇,當時她對我一臉防備,笑的得體且疏離。當然,那時如果知道後來又會相遇並且相互攙扶著走這樣一段路,不知道當時我們會不會對對方展示真實的自己。
下午處理完手邊的事情之後,有了些空閑時間,剛想開個小差,秘書接內線進來,老板急召。我走進那間掛滿藝術品珍藏的辦公室,那個笑的狡黠的女子討好般問我:“累不累?”
我笑了笑,她拉開抽屜,叫我過去,我知道她常備一抽屜點心,偶爾溜上來跟她站在這樓頂俯視眾生,嘴裏嚼著粗糧消化餅,有些奇異的感覺。以前那些貧窮的日子,那些因為交不起取暖費而蓋著厚被子自己取暖的夜晚,都像是別人的。
為了給媽媽治病而答應被包養的過去,連同那個人,都好像是幾十年前的事情。
久遠的想都想不清了。
“阿楚,你信麼,我曾經非常非常窮。跟媽媽兩個人相依為命,攢很久的錢才能買到那些老師要求的顏料,去菜市場買菜,為一毛錢跟小販講價。我第一次吃肯德基是十八歲,我要出國了,媽媽特地給我開葷。”我笑著對我的女老板,顧楚說。
“十歲之前,我比你要慘得多,差點被人賣掉當雛妓。”她笑笑,“上帝是公平的,他把苦難當做禮物送給你,自然也會把幸福當做禮物送還。”
“我該說,你頓悟了麼?”
“我隻是在期待幸福而已,在他離開我之後。”
話題有些沉悶,我們相視而笑,她忽然問:“今天那個詩人怎麼樣?”
還惦記著這個呢。“人家有主了。”我歎息,“男朋友陪在一邊呢!”
“哎呀那可真可惜,我以後給你物色個好的!”某人媒婆做上癮,摩拳擦掌,“為了安撫你受傷的心靈,今晚允許你請我喝一杯。”
“大姐,你想找我請你喝酒,就坦白一些說好了啊。”
“傻子,不知道女孩子要矜持嗎?”
“夜晚”是一家我們都很喜歡的酒吧,招牌是法文書寫,我隻懂得中日英三國語言,其餘的一律都是鬼畫符,阿楚倒是熟門熟路,跟法國籍老板有說有笑甚至打折優惠。
她這麼漂亮的女子,走到哪裏都該是焦點。
她照例要了杯果酒,替我點了白蘭地,做顧影自憐狀叫酒吧一眾男青年神魂顛倒神不守舍。我嘬一口酒,調酒師忙完手頭的活,過來問我:“今晚顧小姐又會幫我們提高不少營業額。”
“那煩勞多些優惠,免我們一個月的單就好。”我挑眉。
調酒師倒是爽朗:“如果我是老板,我請你們免費喝一年的酒!”
阿楚聽見這句,粲然一笑:“那可說定了。”
她這一笑,半個酒吧的男人都停止了呼吸。
半分鍾後,我和調酒師先生收獲了利劍般的目光數十計。
沒過多久便有人來搭訕阿楚,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本來相談甚歡,阿楚忽然黯然,三言兩語打發了那人,換了杯白蘭地一口一口品著。我知道她是有心事的人,再怎麼微笑也隻是裝出來的開心,也不敢多問,問得多了反而惹她難過。調酒師跟我繼續有一搭沒一搭說話,忽然有人喚我的名字,我轉過頭,那人金色的頭發在昏暗的酒吧裏似乎發著光。
“原來你在這裏……”他幾乎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