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似坐了起來,把手搭在謝青杳肩頭。

“阿似,我睡不著……”謝青杳肩膀微顫,聲音哽咽,“我一閉眼就想到父親母親,一會兒是母親渾身是血的樣子,一會兒是父親轟然倒下的情景,我根本不敢閉眼睛——”

薑似輕輕拍著謝青杳的背:“會過去的,相信我,一定會過去的。”

謝青杳怔怔流淚:“阿似,我想不明白。我父親隻是在我母親有孕的時候收了兩個通房,這放在其他人家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他既沒有寵妾滅妻,亦沒有冷落子女,對親友熱忱,待下人寬厚,我母親同樣是賢良之人,可是為什麼他們會慘死?他們究竟犯了什麼錯呢?”

謝青杳掩麵痛哭。

窗外是一叢芭蕉,月光下芭蕉葉新綠如碧,微微搖晃著。

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狗豎著耳朵聽著窗內傳出來的哭聲,狗臉上表情十分豐富。

永昌伯府辦喪事,人多而雜,對二牛來說混進來輕而易舉。

“阿似,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呀?”謝青杳喃喃問著。

她不是要從薑似這裏得到一個答案,隻是突如其來的慘禍讓這個原本天真無邪的少女直到現在都無法接受雙親離世的事實,心心念念想要找個緣由。

薑似終於忍不住道:“青杳,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你。”

謝青杳淺褐色的眼珠動了動,愣愣看向薑似:“阿似,你說什麼呀?”

薑似竭力控製著逃避的衝動,與謝青杳剔透如琉璃的眼睛對視,坦白道:“豆娘本來沒打算現在動手,是因為聽說了伯父患有夢行症才選擇這時候下手。而伯父診斷出患有夢行症,是因為……因為我當時提醒你注意伯父的身體……”

薑似越說越愧疚,手指因為用力捏得發白:“青杳,是我對不住你,如果不是我多嘴,伯父與伯母就不會死——”

謝青杳默默聽著,連眼珠都忘了轉動。

薑似說出這些,反而有種大石落地的輕鬆。

青杳若是恨她,她也認了,至少她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對方的信賴與感激。

好一會兒後,謝青杳眨了眨眼睛,回過味來:“阿似,我父母的死與你有什麼關係?要是照你的說法,那我也不該攛掇著母親給父親請大夫,更不該因為貪嘴把豆娘帶進府裏來,還有那嘴碎把父親患有夢行症的事傳到豆娘耳朵裏的人,更該千刀萬剮了……”

“可是青杳——”

謝青杳搖搖頭,製止薑似往下說:“阿似,我雖然傷心,卻還沒糊塗。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我再自責也明白最該死的是豆娘,是大管事,他們一個是心如毒蠍的凶手,一個是把人引向深淵的惡鬼,他們才是最該死的。”

薑似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謝青杳說的其實沒有錯,如果她不知道前世與今生截然不同的結局,也不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阿似——”

“嗯?”

“這世上的夫妻如果一生一世隻有彼此兩個人就好了,你說是不是?”謝青杳雙手環抱著膝頭,悵然看著透過薄如蟬翼的窗紗灑進來的月光。

若是那樣,她的父母定然會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是呀。”薑似喃喃應著,思緒一下子飄遠了。

那時候她已經成為了七皇子妃,一方麵是裝大度,一方麵是試探,提起侍妾的事來。

當時鬱七就翻了臉,說伺候她一個人都伺候不過來,哪來的工夫應付其他女人?讓她趁早死了這份閑心,別沒事惹他生氣。

她聽著心中熨帖,終究是不信的。

他連娶她都是連哄帶騙,至於其他,她又怎麼可能全然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