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段(1 / 2)

於是捕獵。

血跡模糊在記憶裏,過於依稀。

然被觸動的時候,也是有的。

比如夜裏趙光義睜開眼睛,發現李重光已經不在身邊。

披一襲白衣,清瘦如斯,簡直將要融化於月華。

不太決絕不太激烈,就是那麼濃鬱的寂寞。

平靜的眼眸,枯井,卻不是死水。

波瀾會微動,就在這種獨自一人的時候。

那人輕輕吟著什麼,長發被風吹起,眼神錯落裏,滿庭春色,已燃燒殆盡。

豔絕群芳的淡。

如此驚豔。

如此……無法言說的酸澀。

舔舐傷口嗎。

趙光義出入冰天雪地都不會顫唞的身軀,此刻竟然覺得冷。

在被風聲和隱隱作祟的恐懼吞沒的夜裏,戰壕後,有時趙光義也會覺得,自己一旦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血,無窮無盡的血。

那時的他,也隻是和普通士兵一樣地恐懼著。

傷,會在這同樣的無邊夜色裏,複發吧。

然而趙光義還是閉上了眼。

——我們都是困獸。一個眼神足矣。

——傷口太深,此刻才被承認,宿疾已不得救。我們注定,將會自傷互傷。

卻又在這滿地哀涼的時候,無言地,互相安慰著。

糾結既然沒有頭,當然也不會有尾。

趙弘如此,趙炎如此。

趙弘為什麼會愛上?

開始是因為驚豔吧,後來……後來,大概是迷戀上了那靜。

那樣令他心靜的人。

從來隻有一個。

而趙炎向來不期待天長地久。

那麼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或許,隻是補全一個傷口。

都想有人,能一起走。

他們從不說出口的寂寞,隻有那個人了解。

閻王的母親很關心他,每天會派了小鬼大喊:“閻王,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月老不但是高度近視加散光,而且你問他能不能把我下一世姻緣安排好一點的時候,他還會一本正經地告訴你:“我隻是在打紅色的醬油。”

如上,沒有人在意誰和誰幾生幾世能否廝守。

一切的路,要自己走。

趙炎記得那人寬廣的衣袖,他笑的時候,中庭有柳。

刹那滿眼絕勝煙柳,君子如玉。

凝固了一眼裏,那麼多年決絕的等候。

奈何橋,等不久。

此處扶欄不穩,新鬼站上去極易墜河,一旦落去,那河裏的水便是孟婆湯原料,純天然,所以遺忘效果奇佳。

鬼們忘得太厲害,個個身形便似一張白紙,空餘空白。

連胎都轉不成。

於是隻好一遍又一遍跳河,直到徹底不餘一切,化作三界悲哀幽魂。

無奈的淨化。

趙炎不傻,他知道,那人必無牽掛。

而他,在牽掛他。

所以他平平穩穩來至孟婆麵前,步履深沉。

——究竟有多少人,掌握得了命運。

連清潔大媽都不見了。

趙炎攤開手掌,紋路很有條理。

但是就像華容道,你了然每個步驟。

卻仍是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白宿也是從小就認識的。

初次見到那個男孩的時候,差點認錯。

清秀麵容,細長眼睛,輕輕眯起有三分莫名的冷。

他和趙弘都一樣,瞬間失了神。

隻是以為,是那個人。

那男孩看見趙弘,一笑。

白宿自樹上丟了兩個果子下來,一不留神就狼狽地跌了下來。

趙弘下意識去扶,男孩有點臉紅,但還是微笑:“我叫白宿。”

嗬,原來不是。

那是別人的孽緣。

兩個果子,趙炎一個沒吃。

自此,就算亂花迷了誰的眼,就算誰不自知。

都不管他事。

燈火落。

李從嘉很久沒見了,總感覺距離那麼遠。

前世的分水嶺,如何能過。

真正想說的話總是無法準確地說。

據稱趙弘這幾天氣色不錯,是否已經發生了什麼?

有些煩躁。

讀詩經,擊鼓一篇,見將士緩緩唱,執子之手。

雖不喜這一句,但卻背下了整篇。

現在才知道,執子之手,也要有手可拉。

他仍然驕傲仍然自負,但,他終於發現他寂寞。

流淚不是他會做的事。

他寧肯流血。

手裏的紙恍然飄落,白色的紙質利器,割破兩世緣分。

一驚,猛然於深思中驚醒。

血在流,晚上逆行,顯得無奈分外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