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裏,她又說不開。不是她不說,而是沒法說。

她讓秦默陽給媽媽打電話,可秦默陽愣是沒打。本以為媽媽會堅持不住,再給兒子打個電話的,可秦媽媽自那天被掛了電話後,也沒有提過這茬了。甚至,都沒有提過要見見兒子。隻是靜靜的呆在家裏,連服裝店也不去,對秦爸爸還是那樣的愛搭不理,唯一能讓她有些精神的時候就是跟小念念玩。鑒於此,秦默雨基本上就不帶小念念出門,盡留家裏讓孩子陪著她媽的。

這幾天以來,媽媽的態度,讓秦默雨一度懷疑秦默陽或許篤定的過火---錯了。媽媽是極有可能被傷心傷的狠了,所以不會有他希望的情形發生。

這樣的狀況,她在電話裏跟本都不需要明說,沒有等到秦媽媽絲毫消息的人,自己自然有所察覺。

所以,最終,按捺不住的人是秦默陽。

今天拆線換藥,是他找出的最合理最能讓秦媽媽動容的理由。或者說,是一個借口。

他自己又豈會不知道上麵那番話秦媽媽聽了得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子女都是父母上輩子欠下來的債,這輩子要還的。這話是自古傳承下來的,哪會有假呢。

所以,秦默陽第二天早上接到了秦媽媽的電話,告訴他,晚上兩個人一起來家裏吃頓便飯吧。

兩個人?

除了他,還有誰?

秦默陽幾乎是慌不迭的代另外一個人點頭答應了。

安素現在很緊張。從那人告知他晚上要去他家吃晚飯時,他就開始緊張,一天的課都上的磕磕絆絆。這種緊張的情緒跟隨了他一天,他無法紓解。

對他來說,這並不是一種要害怕退縮的情緒,他隻是深知,等邁入那個家門,所有人審視他的眼光都不會再複平時,那將是一種全新的認識,所以,再是如何緊張,這一關他都得自己過。

而現在,越臨近那人家門,他也就越緊張。

秦默陽按門鈴前,用力的握了握安素的手,嘴角含笑,以眼神鼓舞,“還在緊張?”

感受那人手上不斷傳來的溫熱和力量,安素淺淺的微張著嘴,試圖給出一個放鬆的笑容,卻做的很失敗。於是,隻得實話實說,“有點兒。”

秦默陽側耳聽了下門內的聲音,然後出其不意的給了他一個唇貼唇的親吻,嚇得安素幾乎稟住呼吸的捂著嘴後退一步,低聲輕斥,“幹什麼啊你?”

秦默陽無辜的眨了兩下眼睛,很善解人意的道,“幫你舒緩下緊張情緒嘛,你都緊張繃著一天了啊。早知道,還不如這時候再告訴你呢。”

知他心意,可仍覺他強詞奪理,安素惱羞的瞪人,“那也用不著用這種方式!都不看地方的啊……”

秦默陽挑眉,摸摸鼻子,然後按了門鈴。

來開門的人是秦默雨,後麵跟著正抱孩子的魏明偉。在門開的縫隙裏,能清楚看見正圍著圍裙急急忙忙從廚房裏跑出來的秦媽媽,臉上的緊張還尤乍現。而秦家大家長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著報紙微微抬頭。

一時間,這甚至都說不清幾足鼎立了。幸好,魏明偉懷裏的小念念咯咯一笑打破了僵局,看著小家夥笑的方向就知道她是見著舅舅了。

秦默雨急忙把人招呼進門,秦默陽伸手捏了一下小念念的臉,笑道,“傻樣兒,還記得我是誰嘛你,就樂成這樣啊。”

魏明偉本欲把孩子給他抱抱,可秦默陽笑著搖頭拒了。往後略略傾傾身子,跟從進門就幾乎一腳未動的人站了個一齊。暗中握了握人家的手,才又笑著對廚房和客廳方向叫了兩聲,“爸,媽。”

秦媽媽視線稍偏就立馬收了回來,嘴裏忙應道,“哎哎……”可收回來的視線卻一時無處安放,隻得投向秦爸爸,驀然,聲音提高了,“你這人,哪有坐著迎客的啊……”

秦爸爸未及反應,安素就急忙開口,“阿姨,沒事兒沒事兒的。叔叔是長輩,本就該我先跟他問好的。”

秦默陽一瞅他爸那還挪不動的屁股,心裏撇嘴,嘴上卻道,“媽,是你兒子回家,你讓你老公起來迎我啊?我可不想一會兒出門給雷轟,那我得多不孝啊。”

“呸呸,說什麼呢你。”秦媽媽故意忽略兒子的話裏有話,對著安素不太自然的笑笑,說道,“還有最後一個湯,馬上就好了,別急別急啊。”

安素此時心裏已經不完全是緊張那一種情緒了,你說他誠惶誠恐也行,忐忑不安也行,局促無措也行,甚至你說他以上情緒都有也行。

他想過秦默陽家現在的情形會是如何,也想過自己麵對時要怎樣,可所有想的跟自己再親身經曆還是大有不同的。可以說,長到這個年齡,安素就沒有麵對過這麼多人的家庭,更別說在這個家庭中他一個外人還要處於不尷不尬的位置。他的生活從他能夠體會缺乏父母陪伴在身邊成長是何種心情開始,就已經簡單到隻要還能夠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一種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此時的情景,安素甚至都不知道手腳該如何安放。

慌亂的補了一句,“阿姨,我來幫你吧。”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種時候哪是他主動的時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