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終究不能有得。
反複著、踟躇著,心亂如麻。直到列車進站的警示音響起才終於放棄。列車皮上沾染了漫長旅途的塵土,軍綠的顏色上沾染了淺淺的一層灰,籠罩的灰塵吸收著車站照明暈黃的顏色,將綠色染得越發不像綠色了。緩緩打開的列車門內,凹凸著花紋的台階閃著冷冽的光芒,映得亮的地方更亮,暗的地方更沉。
顧惜朝拽了拽背包,抓住車內把手,登上台階。腳踏上去的瞬間卻還是忍不住回頭了,站台的頂棚不高卻足夠遮擋他往外探視的目光,原本有些沉的天都在橘黃的燈光籠罩下暈開了溫暖的色調。這個城市盡管無情盡管冷漠,卻有他最深最重的牽絆,隻是如今非放下不可。
他想了想,雙♪唇微張,無聲的話語在空氣中纏綿,再見酃城,再見晚晴,等我回來。然後,便奮力一掙,踏了上去,列車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燈光隔絕了㊣
陽光之下有什麼緩緩飛起,又輕輕落下;有什麼晃了人的眼,冷了誰的身;有什麼破空而出,帶起尖銳而囂張的叫喚。疼!從手腕一瞬傳來割裂的疼痛急急地擴散開來,鑽入四肢百骸,鑽入腦海深處,然後瞬間爆發出來,血液噴湧,滿眼的紅色。
顧惜朝猛地睜開眼來,晚晴!慌離桌麵的手砰地撞在放置著的飲料瓶上,隻見那瓶子在桌子上左右晃了兩下,終是沒有穩住,啪地翻下桌子,落在地麵上,微彈一彈然後向後滾去,在椅腳的位置轉了個圈,終於停住。
顧惜朝看著瓶子慎了一會,似乎還沒從剛剛的夢境中脫離開來,有一個人從他背後的位子上探出半個身子,略有些圓的手指捏住飲料瓶撿了起來,遞給他,“你的?”無意扯出的微笑的臉龐上,凹出了一深一淺的兩個窟窿,分外惹眼。顧惜朝突然覺得很渴。
三
借著車外隱約的星光,戚少商慢慢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雖然是坐著,但明顯身量還是挺高的,他穿一件暗青色的休閑夾克,領口沒有拉上來,微微敞著,露出裏麵的棉質襯衣和微微顫動的喉結,略有些長的前發掛落下來,遮住了大半個臉頰,連眼睛都籠在了陰影之中,故而戚少商怎麼都看不到他的眼神,是以也不知,手上的飲料瓶究竟還要舉到何時。
顧惜朝盯著飲料看了半天,神智尚在模糊與清楚間徘徊。夢中那無邊無際的金黃色的沙漠和眼前墨綠色的飲料瓶相互交錯重疊著,一忽兒明亮若金,一忽兒暗沉如墨。雖金,卻是生命流逝延續出來的燦爛輝煌;雖暗,卻是生命孜孜不倦欣欣向榮的生存活力。於是那渴地他差點割開自己的血脈隻為一解口中幹澀的衝動切切地在他心中震動,驚地他一時無法動彈。
戚少商等了半晌不見回音,有些疑惑,“不是你的?”說著便要縮手轉身似乎是準備尋找失主的樣子。顧惜朝這才回過神了,“啊,是。謝謝。”話音出口便覺得喉嚨如砂礫碾過一般地幹澀難受。他接過飲料瓶,大口地喝將起來,喝地急了,溢出的黃綠色液體順著他的唇角緩緩淌下,惹得戚少商心中一動,似乎有什麼念頭閃過,卻是來不及抓住了。
冰冷的液體衝斥口腔,漫過喉間,直直地落到胃裏,如同一把細小地小刷子,細細小小地橫衝直撞著,把每一個褶皺都梳理平整,總算把那幹渴的感覺壓抑下去了。顧惜朝放下瓶子,長呼一口氣,帶出些綠茶清新自然的味道。
一轉頭發現對麵那人還直直地盯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在探究著什麼、又仿佛在索求著什麼,看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隻得舉了舉手中的瓶子,微微一笑,“這個,謝謝了。”他本來隻是客氣,可誰料想那人卻更往前湊了一點,語氣中帶著點疑惑、帶著點顧慮,“那個,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顧惜朝暗自好笑,見過搭訕的,沒見過這麼蹩腳的。他當這是在泡妞呢還是追妻啊,還玩這招似曾相識。他非常肯定以前從未見過他,哪怕隻是瞟一眼也沒有,否則,這麼突兀的兩個酒窩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印象。他斂了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