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莫胡言!”秋筱倏地打斷了丫鬟,嗔視道:“他尹公子是何等人物?單看他對花魁娘子如兄如友,百般愛護,要是有個人兒這樣待我,我隻怕恨不能掏心掏肺去回報,盼望他得世上最好的姻緣,怎可能塞一個樓裏的給他?”
盛氏姑娘字字鏗鏘,小菊渾身一抖,差點要聽傻了眼,口中卻不知怎地,還堅持著先前的想頭:“那這,可——咳咳……”話未說利索,一記冷氣先倒抽進喉嚨,嗆得她一陣狼狽。
秋筱無奈地歎歎氣,卸下了微慍的臉色,好生替小菊拍著背心。她本來也知道,這個小丫鬟是一片赤誠,此番見狀更不忍心再責怪什麼。
“姐姐,咳……姐姐,就算不能登正室,那就是同樣給人做小,尹公子風度翩翩,小姐也說他不會瞧不起青樓出身,姐姐在這兒,豈不比外頭強些?”
小菊順過來氣,順帶咂摸過來了秋筱言之有理。話匣子一打開,就好像輕易刹不住似的,她的思路史無前例地流暢,隨之又想到了新的益處。
她心中也打鼓。粗使小婢子的出身,一朝從後院被提到樓上,近身服侍紅姑娘,且沒有旁人分一杯羹,已經算老天格外開恩。姑娘姐姐往後住在哪裏,都要看上蒼的機緣、看恩客的歡心、看閣主夫人的喜惡,何時輪得到自己一個下人多嘴多舌?
走馬燈似的念頭轉悠過好幾圈,也就是眨眨眼的工夫。大約州來山莊的地龍太溫暖,秋筱今日體熱之症格外明顯,脾性也跟著急躁,聽見小菊不肯死心。又忍不住想斥責,還是看著她怯生生楚楚可憐,才深吸一口氣忍了回去。
“小菊,你可不能繼續想下去了。”秋筱稍微俯下身子,諄諄叮囑,“什麼做小,真是豬油蒙了心了!我打量著,尹公子麵上再矜持,對咱們小姐多少都存了幾分眷愛,隻是不願挑破了彼此尷尬。”
想起初登門時,在前廳短短的照麵,還有後來這方小院遠遠超出招待客人的規製,州來莊主有沒有難言的苦衷,秋筱心裏明鏡一般。她的確生出羨慕過,暗暗感慨同人不同命,須臾又醒過味兒來:墨觴晏和其他的姑娘,本來也不是同樣的人麼。
“就算我留在這裏,也是去求小姐恩典,過了她的明路。小姐大概是不會駁我的顏麵,可尹公子心裏有她,她如何開口去說項?更有甚者,領進山莊來做客的人,竟然要給莊主做小星,尹公子會怎麼想?人家兩個以後還如何相處?”
裏外前後好生一通因果利弊,盛秋筱分析得頭頭是道,盡揀淺顯易懂的字眼來說,小菊用心地聽,既明白了道理,又牢牢記下,執意跪在床前重重磕了個響頭,發誓今後凡是主子們的事兒,自己再也不敢妄加議論。
“奴婢無知蠢笨,還以為能替姑娘分憂,卻是耍小聰明,差點害了姐姐,毀了姐姐和小姐的一場情義。”
小菊雙眼通紅,豎起三指於耳側,哽咽之下擲地有聲。因著磕頭狠了,光潔的額頭都撞出淺淺的一塊青紫印子。
秋筱心疼不已,連忙拉她起來坐著,親自去投了一把冷帕子,給小菊敷在傷處止痛,又去翻找出消腫化瘀的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按揉在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