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1 / 2)

蒼梧國有個傳說,都言祖先受到神明感召,從北方南遷而來,建都陌京,世代繁衍,依朱雀神女庇佑而生生不息。時移世易,連皇帝家的姓氏都已經換過一次,這個傳言是否屬實,早已經無從考究。

曾經有個小縣城,名曰南川,不偏不倚處在大縣隆昌和京城的交界上,像被一輪滿月和一彎上弦擁在中間,是顆沒什麼出挑光彩的小星星。朝廷每每提起合並,南川必然是首當其衝的,隻因為它實在太小,畫師繪就的精妙地圖上,它還沒一顆瓜子粒兒大,是一個實打實的“彈丸之地”。

其實最早的時候並非如此,南川也曾是大縣,與都城陌京唇齒相依,陌川之水從這裏涓涓而過,兵馬司在這裏安營紮寨。可惜,後來不斷改製,周圍的縣府或經商,或煉鐵,或采礦,都漸漸有了自己的出頭之路,唯獨南川這片老鄉土久久不見起色——這也怪不得它呀,本來就是作為厲兵秣馬之地的,沒有礦山,土地才足夠結實,不興商賈,才更好一門心思效忠天家。

於是不可避免地,南川開始衰落,今兒被借去幾片山林,明兒被劃走邊上的荒田,兵馬沒了落腳之地,也都一點點撤走了,糧倉、馬廄、場院,一概都空置下來,無人打理,荒草蔓生。

果然,沒過幾年,南川縣的土地不斷被並進周圍,眼見著越來越小,最終在一個辭舊迎新、闔家團圓的關口上,徹底被蒼梧的堪輿全圖除了名兒,隻在地方誌單薄的記載中,留下微不足道的一筆。

土生土長的南川人沒有了家,有的默默認下,不管世代居住的地方改成什麼名兒,總歸還是熟悉的景象,慢慢地也能適應;也有人選擇背井離鄉,正好借著這機會,去更遠的地方闖一闖。

曾經南川的最西頭,聚集著很多小村落,人們耕讀傳家,日出而起,日落而歸,男耕女織,所求不過一個溫飽。其中有戶姓陶的人家,靠著祖輩勤勉,積攢下四畝薄田,還有一方水塘,大女兒出嫁的時候,當爹的咬咬牙,陪送了五個樟木箱子的嫁妝,換來對方的聘禮中有一頭耕牛。

大女兒嫁給的是一戶讀書人,在當地說話頗有分量。第二年,她就生下兩個兒子,虎頭虎腦,白胖可愛,在夫家徹底站穩了腳跟,時不時還能往回貼補,順帶也給沒出門的妹妹尋摸好婆家。陶家二女兒樣貌平平,貴在手腳結實,體格健康,人雖然話少呆呆的,卻有一副熱心腸,農活做得頭頭是道,針線活也縫得細密漂亮。

這樣的女子在城裏不起眼,在鄉下卻格外得媒婆青睞。時間過得很快,這位陶二姑娘還沒滿十五,家裏的門檻已經快被踏平。陶老爹再三挑選,定下了村頭商家的小兒子。

那個少年和陶二姑娘歲數相當,也一樣地寡言少語,可是幹活是把好手,商家前頭的兩個兒子一個早早夭折,一個外出行商,做點小本生意,早已經娶妻生子,眼看著是不會回到這鄉野地方,陶二姑娘嫁過去,上麵公婆年事已高,不會刁難,往下則沒有妯娌要相處,少受欺負,唯獨一個大姑姐也已出嫁,可謂天時地利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