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嬌娘麗人,殿下若為美色而收用,想來得不償失,八成兒是怕我生出反骨,索性用名節這種東西困住我。敢問殿下,我這般揣測可對?”
錦衾矮榻繡賬高懸,女兒家瘦削頸窩香汗淋漓,薄唇罕見塗了胭脂,邊緣些微模糊,連著白皙麵孔也沾染緋色。顯然是雲雨初霽,被卻不見淩亂,循規蹈矩攤開,嚴密鋪蓋遮掩身軀,隻露出一對肩膀,細膩得如同新凝酥酪。
“其實,殿下多慮了……渠陰追隨殿下,偌大的陌京城中,除了您,我不也別無依仗了?”柳渠陰青絲散亂,星目迷離,光潔前額黏了幾縷細碎絨發,唇角翹著,弧度堪稱嫵媚。如是被旁人瞧見,必定會驚掉下巴,卻料不到,她心中所想的全是譏諷,瞧不上男子的肮髒籌算。
她想起來幾年前,也是這間小小的屋子,她身子發疼,與之歡好的男子全然不顧她未經人事,一味地獨斷又霸道。可能怎樣呢?那會兒她都沒有說出這樣的話,心裏明白就好,畢竟這條路自己選的,何必才走出一步,就將同行的人鬧個難看。
隻是啊……年歲久了,她漸漸沒了興趣,開始質疑當初的選擇,或者說是懊惱。蒼梧大片的青山綠水還沒看遍,就被困在一方玲瓏棋盤之上,萬事不能隨心任性,著實憋屈。她不喜歡這個男人,一丁點與曖昧沾邊的情愫都談不上,為他辦事這麼多年,唯一糾結過的隻是大業得成之後,自己能得到何種回報?
可惜,生得女兒身,加官進爵肯定不能,那麼錢財不能再少了吧?這種實在又清楚的賞賜,誰人會不喜歡。拿著大筆銀子,或許還能撿個封誥傍身,到時她就買一座大宅院,養幾條模樣好看、活潑討喜的狗兒貓兒,再建個寬敞好看的酒窖,這輩子剩下多少辰光不論,盡數醉生夢死罷了。
想想而已,真到那時候,她先得想著怎麼逃命,浪跡天涯也說不準。那個男人不是善類,自古以來,為虎作倀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柳渠陰知道,自己無異於在作死,正如眼下,枕畔餘溫猶在,自個兒耳朵裏從來沒聽見半句軟語,那麼將來,慶功宴的最後一杯酒下肚,大約就是他們這群走狗的葬身之時。
果不其然,任憑她如何巧笑嫣然,男人都不為所動,甚至懶得警告她保持忠誠。與太聰明的人來往,多數時候會很舒服,可一旦話不投機,必然有一方要陷入困境,乃至於末路窮途。
不過柳渠陰覺著,他們兩個之間,太聰明的那個是自己。她冷眼瞧著一年又一年,男人並不像太有智謀的樣子,甚至很多次她都想親自頂上,最後隻能看著對方險些敗北,全靠還算強硬的背景才幸免於難。是以啊,她經常不願承認,自己有這樣拖後腿的主子。
好在也沒人會問她,好在大多數時候,男人也不會做出十分逞強的事兒。不出意外,她隻要老老實實蟄伏下去,做個合格的眼線,就算不違背所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