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三 澧水有蘭(1 / 2)

“阮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冷香花魁記不清是哪年,一個很尋常的晚秋,因著前日約了顧錦川進山奉香,早早便起了。空氣很涼,已能嗬出薄薄白霧,晨起初升的陽光灑在前廳,滿眼金燦燦,乍看也生出幾分暖意來。

門廳大開,緋雲遞上手爐,沈淵擺擺手沒有接,道梳妝時搽的茶花油還未幹,這會兒沾了熱氣,隻怕要弄髒手爐套子:“我瞧見你繡了半月的,染了油,又不好清洗,倒顯得我不體貼。”

“哪兒能呢,”緋雲抿唇羞赧,“原是奴婢存了私心,上個月後院的綠珠贖身,小時候奴婢與她有過交情,想做個荷包送她,竟把姑娘的東西耽誤了,姑娘今兒知道了,莫怪我就好。”

車馬候在老楓樹下,緋月先一步下樓來打點。主仆三個才打照麵,卻見大丫鬟身邊還跪著個女子,衣著打扮不像奴仆,自是樓中的倌兒了。

大清早的,這是在鬧哪出?

沒等誰上前來彙報,花魁嘴角的笑意已經藏不住,甚至生出點懶怠的心思——無論跪著的那個犯了什麼錯,一概不作計較,自己可是要拜神仙去,可別沾了晦氣。

“小姐……”

“她做了什麼?”

緋月準備好的話被打斷,沈淵也不問女子姓甚名誰,擺明了沒什麼興趣多聽。緋月也未愣神,徑直回道:“她與人私相授受,被奴婢逮了正著。方才,我見到……”

“知道了。”

沈淵叫停,腕上的珠串微微響動,不再多看女子一眼。

無需問,消息早就遞到墨觴夫人處,隻等媽媽們處理即可。沈淵點點頭,意在可以啟程,身後已聽見來人的聲音,緋月也隨著主子上車,地上的女子忽像發了癲似的,撲過來拽住花魁的裙角。

“小姐!求小姐救我!”

沈淵左右有丫鬟攙扶著倒無事,隻緋雲胳膊撞在馬車門框邊,痛得悄悄齜牙,還要分出隻手去撥開人,怒斥到:“你難道瘋了不成?敢這樣拉扯小姐,任你犯的什麼錯,現在都成了罪過。”

冷香閣上下皆知,花魁娘子的性格並不算好,女子許也是抱了孤注一擲的心,緊攥著拳頭不肯鬆開,任由天青裙擺在掌心越團越皺,仿佛傍晚時分偶爾會出現的煙霞,又有幾分像極了淨水池中投進石塊,驟然掀起的圈圈波瀾。

“緋月,你去。”

出乎意料,花魁沒有難為她,索性下車立足,還叫丫鬟去回了趕來的媽媽,暫且別來過問,小姐自有定奪。如此果然有效,女子頓覺有望,一口氣鬆下來,身子輕易被緋雲推開,花魁也得以抽回裙角,摩挲著指上戒環,饒有興致地看女子叩頭告罪。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緋雲蹲下為沈淵理裙擺,正巧從女子袖口瞥見半張花箋,眼疾手快撿了過來:“這是什麼?可是與人私相授受的物件?”

“明麵上的了,你還問她幹什麼。”沈淵轉身朝回走,趕馬小廝接了緋月的眼色,早就退下。花魁娘子在院裏落座,緋雲鉗著女子緊隨其後,已然開始擔心會否誤了上山時辰。

花箋單薄,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依稀看得出落筆者努力想要寫得更好。

“阮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寫給誰的?”花魁嘴角始終掛著笑,在秋景裏竟也分不清冷暖:“你大膽說,你叫什麼,你的公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