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官大殿中香火繚繞,沈淵有丫鬟護著,無人認出她是墨觴花魁。長生觀換了幾個新蒲團,相比之前有些薄,蒲草編織的紋路透過裙子硌在腿上,沈淵虔誠叩拜,渾然不覺。待到拜完出了殿門,沈淵在祈福樹下駐足,緋月向小道童詢問過,果不其然,顧錦川先生又住進了靜室。
年近三十,又上有老、下有小,還整日過得像個出家人,沈淵雖不理解,卻也隻能說,總比長年累月在外遊曆好得多。自打上次朱雀祠一別,她再也沒見過澧蘭,那個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小姑娘,自幼失去娘親,祖父母已經年老,心有餘而力不足,當爹的雖然疼女兒,又不能多陪伴,沈淵隻盼將來澧蘭長大,顧錦川能給她尋一個靠譜的丈夫。
“去看看他,大過年的,我隻是隨便一猜,沒想到他還真的住在這兒。他的爹娘管不住他,也不知道心裏有多煎熬。”花魁娘子好看的眼睛有些許動容,釵首流蘇隨著搖頭歎氣微微晃動。
緋月攙著沈淵手臂,看了眼近處無人方道:“奴婢第一次見到顧先生,就覺得他仿佛有幾分仙風道骨,說話也和別人不太一樣。說不準,要不是為了還有老小,他早就真的出家修行去了。”
沈淵抬頭望著滿樹紅綢,在白雪映襯下格外好看。她深知緋月所言不假,無奈道:“但願啊,至少除夕夜,他是老老實實在家裏過的。澧蘭才幾歲,他現在不好好陪著,將來成了親,就是別人家的媳婦,處處都要慎重,哪裏有在家時候舒心。”
說到成親,兩個丫鬟不約而同對望一眼,神情中含了藏不住的笑意。緋雲屈膝行個禮,道:“是呀,所以姑娘是有福氣的,離公子尊重您,將來也沒有公婆作難、姑嫂爭風,日子不知道有多愜意呢。”
“怪道緋月說你,你這張嘴,真是叫人又愛又恨。你們再拿我取樂,當心我不嫁了。”沈淵伸手點點緋雲腦門:“不知盛秋筱如何了,什麼周家,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他們也當真有趣,居然讓一個沒出閣的女兒到青樓裏來說話。”
花魁娘子沒有讓頭牌為難,放她去見周小姐,也並不問來人來意,先趕著到長生觀敬神,等回去再問也不遲。一路上馬車裏放著小暖爐,檀香梅枝條花苞還未開放,香味就被熏滿了每個人的衣裳。
上次來時記住了路,主仆三個尋過去,房間裏沒有人,火爐也熄了,可壺裏的茶水還是溫的,不用想就知道,顧錦川進山去了。
沈淵在小桌前坐下,看著桌麵攤開一本醫術,旁邊疊放一本《陵光賦》、一本《南國通史》,都是講久遠年代的故事,那些有關朱雀的傳說,也不知是誰人窺得天機,編撰成書傳入凡間。
環顧四周,沈淵心中暗道,顧錦川愈發隨性了,出門在外也不落鎖,當真覺得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麼?自然了,也可能是忘性變大,左右在這個地方沒什麼值得他掛心的人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