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殿下回來時,自己還是戴著那對墜子去迎接他吧,有貴妃娘娘撐著,大約……大約外麵那一位,進門還不會太早。
小燕癡癡設想,渾不覺她的殿下已經啟程,卻沒傳她去服侍更衣。午休時間短暫,但足夠淩亦珩理清思緒,續娶的事情大可不必著急,母妃對自個兒的掛牽他會銘記,也會多加小心,然而眼下,他還是更想回那座小樓,看看彈琵琶的冷美人是否有焦急。
午後的日光充足又明亮,連偏僻的胡同拐角都能被照得暖和,肅謹扮成市井雜役,和車夫並排而坐,他的主子沒告訴他這次歸期是何日,但那滿臉上寫的都是期待,隻怕那另一半梅花且倩玉的主人又要迎接不速之客了。
冷香閣中旖旎依舊,因著時節不對,金花茶開到荼蘼,照墨觴夫人吩咐撤下去過半,換了青陶盞為器的水仙,每盞一大二小,水上仙子淩波扶搖,金銀交錯煞是好風景。
盛秋筱在櫃台前正起身,好像剛剛和賬房說過話,後麵的牌子煥然一新,不是從前那塊,可想而知,如今樓中盛娘子獨占春色,便連名牌也快被客人翻掉色了,以至於要換新的。折扇公子和盛秋筱還記得彼此,迎麵沒有多客套,一個躬身屈膝,一個點頭示意,不待客人開口問詢,秋筱姑娘先行將他所尋之人的情況奉上。
“公子要是來找晏兒姐姐,就不妨先坐一坐,容妾身替公子傳話。姐姐今天受了委屈,難免心緒不佳,若等下不肯見公子,也請您千萬別介意。”
短短兩句吊足胃口,淩亦珩既擔心花魁獨自難過,又感到十分新奇:什麼神仙人物,居然能讓她受委屈?莫不是和上回一般,小閣主自己發脾氣,衝動之下犯錯,才叫墨觴夫人責罰了。
“如此也好,有勞盛姑娘。”
淩亦珩沒有難為別人,照例向賬房要了屋子,放盛秋筱自去尋人。頭牌娘子走路叮鈴作響,身上穿著單薄,雙腕銀環掛鈴鐺,是舞衣的樣式。看上去她中午沒有休息,大廳花台上懸了好些繡球絹紗,姹紫嫣紅百花齊放,想必才結束一場表演。
淩亦珩知道,盛秋筱舞跳得好,正因有她在,外麵人的眼睛才不光盯著墨觴花魁,自己才好時時相見,隻是大冬天地,盛頭牌的衣裙皆為細紗,實在不足以遮風避寒,多虧樓中炭火充足,不至於染上病症。
不見也就罷了,要是等會兒見了麵,那女子哭喪著麵孔,自己也還好哄,怕隻怕她若無其事,不肯對自己透露半點真心實意的情緒,淩亦珩如是揣度。
其實打從他連日留宿,而並未被花魁娘子嫌惡驅趕,或一昧避而不見,他們已經滋生出可以被美化為“友誼”的東西。隻是美化終究作不得真,他放了姑娘鴿子,也不曾命人捎回口信,且盛秋筱說她心情不好,無疑等於雪上加霜。
此時淩亦珩倒希望,那女子半點不曾將自己放在心裏,才不會生出被辜負之念頭。正胡思亂想著,廊下響起說話聲,似是盛秋筱遇見了什麼人,而對方開口半帶吳儂,語氣嬌嬌軟軟,未見其人先已勾勒出睡眼惺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