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閣主搖頭:“何必大費周章,冷香後院自有好花,你來時過了季,沒見到罷了。好了,更深露重,再耽誤一會兒,路上就該不好走了。新年裏要是染了風寒,才著的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了。”
花魁娘子鐵了心要趕客,任誰也難以厚下顏麵耍賴,淩亦珩隻能告辭,戀戀不舍被藏諸眼底,沈淵全當作沒看見,送他下了樓,止步於廳門前。再回首人已不見,小閣主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望著廳中衣香鬢影,總有人拋不下冷香一抹溫存,不顧世俗的眼光也要在此度過良宵。折扇公子沒有這份自由,隻能維持好謙謙君子模樣,將無處安置的情愫帶回給苦等他的燕姑娘。
走之前這個男人好像說,很久沒見過自己描海棠花了?回了屋裏,掀開妝鏡上的帕子,花魁對鏡端詳,眉眼沒有很大變化,隻是難以否認地多了疲憊,儼然丟了精氣神的樣子。
醫者不自醫,渡人難渡己……
周氏男兒的薄情寡恩都擺到了盛秋筱臉麵上,她還能像沒事人一般,調笑著問自己添飯,反觀離雪城,才剛傳出風聲,八字都沒有一瞥,自己就耐不住哭哭啼啼了。
沈淵善於自嘲,更是愛惜這副容貌,少不得急急喚丫鬟進來,熏香抬水,更衣沐浴,如緞長發鬆鬆滑落,倒襯得臉兒雪白,嘴唇朱紅,美豔堪比從前。
“明兒就到日子了,我真不知如何見他。”玫瑰花瓣與清露的香味隨熱氣氤氳滿室,沈淵合上雙眼,放鬆身子由丫鬟按摩,想到離雪城,心中仍有鬱結:“我還是不肯相信,他是清白的,可他若真編出謊話來騙我,那我與他、我與他這麼多年的情分,就徹底回不去了。”
緋月指腹蘸了安神的茉莉花膏子,嫻熟地替主人捏額角,聞聽此言也是能歎道:“他既然特特送了信來,想必備好了說辭,姑娘且有得聽。奴婢覺著,前兒淩公子所言在理,就算有緣無分,咱們如了離家哥兒的願,再見你一麵,往後各走各的路,誰也沒有理由再糾纏了。”
當下的折扇公子是一劑良藥,隻消提起他,沈淵心裏多少會感到安穩,有點像沈涵守在身邊,她不需要擔驚受怕,雖然明知是虛幻的溫暖,可聊勝於無。
“我不怕他糾纏,隻怕他走得果斷,走得坦然。”當著兩個貼身丫鬟,沈淵沒什麼可作假,抬手撈一捧花瓣撒下:“當年我也懷疑過,離雪城真正喜歡的其實是明香。可時間衝淡了一切,明香消失得無影無蹤,有年中秋,我曾向雪城發問,對明姑娘是何種感情。”
離雪城臉上劃過意外,轉而恢複平靜,笑著伸出手說沈淵是傻丫頭。
“他說兩個人也不算舊相識,不過在樂館遇見,兩下一對發現是同鄉,這才熟絡起來。”沈淵慢吞吞回憶著陳年光景,往事曆曆在目,仿佛昨日才發生,她閉上眼睛,幾乎可以想見離雪城就在跟前。
離雪城道,明香姑娘看破紅塵,在朱雀娘娘麵前發誓,此生不入情愛,故而與他止步於知交,至於他的感情,全都留給了明香身邊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