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老鼠嫁女,人間落燈。
世歡樓外風大,沈淵回來冷香便病了,一直在床上臥著,折扇公子不曾再登門,離雪城也隻是派人送來一副新琴弦,沈淵囑咐丫鬟收起來,甚至沒有親手打開看看。
“姑娘,要告訴他你病了麼?”緋月抱著錦盒遲疑,換來主子戲謔道:“你說的是誰?倒是將人講清楚,免得我想錯了,答案也就跟著錯了。”
緋月隻覺好氣好笑:“奴婢說的當然是離公子!姑娘你在世歡樓時,話說得那樣絕情,奴婢隻當你要從此忘了……罷了罷了,樂館的人還在前麵等著,您快給奴婢個準信兒。”
沈淵靠著軟枕,懶懶地翻過身背對丫鬟:“告訴他幹什麼,這兒是青樓,他還是少來為好。緋雲不是做了茯苓糕嗎,你裝兩塊,讓那人帶給離雪城,就說我忙著管賬,這個月怕是沒空關懷他,請他見諒。”
冷香閣中數棠苑的地龍最熱,又刻意添了好幾個炭盆,屋子裏穿單衣都不會冷,沈淵還是蓋著厚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說完話便閉眼假裝睡了,堅決不再出聲。緋月隻能道聲“是”,出門照主子吩咐做事去。院裏安靜,碧桃領著青芽漿洗衣服,另兩個被緋雲要去了小廚房,熱鬧都在那兒——柴火熊熊舔著爐灶,水汽自蒸籠縫隙鑽出,霧白一片,綠竹蹲著燒火,緋雲紮著圍裙,站在窗戶口調桂花醬。
“你來早啦,還沒出鍋呢,怎麼聞著味兒就來了?”聽見有人進門,緋雲抬頭看看,笑著同緋月打招呼,“不過也快了,你回去吧,請姑娘醒醒,我這邊馬上好,拿出來,澆上糖,切開就可以吃了。”
翠菊從外麵進來,手裏提著大食盒,緋月給她讓開路,搖頭道不急,主子姑娘又睡了,誰叫也不肯醒。“總共做了多少?”緋月又問緋雲,“姑娘要我來分幾塊,給樂館的人帶著,還不能忘了夫人,要是不夠,就先讓我拿了,稍後勞煩你再做一籠。”
緋雲道:“姐姐放心拿,管夠。我本來想著快到午飯了,沒準兒姑娘要分了送人,這不歪打正著嘛。就別用盒子了,翠菊,去找幾張好油紙,幫你緋月姐姐包起來。差不多了,綠竹,熄火吧。”
茯苓糕需要反複蒸製,做成很費工夫。沈淵早起提了一嘴,被緋雲當真,吃過飯便開始準備,直忙活到晌午。剛出鍋的茯苓糕燙手,幾個丫鬟合力,擦幹淨案板,慢慢將蒸籠卸下來,拿特製的竹條鉤夾出模子,倒扣震幾下,糕點完好無損地脫出來,整體潔白鬆軟,米香混合著茯苓藥草清香,中間層層夾著玫瑰醬和果子醬,是緋雲獨出心裁,做了豐富的口味。
“可惜了,還是得澆桂花糖,用別的怕味道不好。”緋雲端起瓷碗,把桂花醬均勻澆在半邊茯苓糕表麵,“既然拿油紙包,我就不放這個了,省得弄得粘乎乎,也沒辦法吃。”
翠菊再次從外麵進來,兩個大丫鬟已經用棉線分好糕點,交給她包裝。綠竹得了半塊,高高興興地跑出去吃,緋月似乎想和緋雲說話,都已經到了嘴邊,瞧見翠菊還在跟前,硬是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