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兒。”有些情緒被觸動,沈淵眼底蕩漾著溫柔,對小蘭花講述起真假摻半的往事,“離開家的時候,我和你現在差不多大,可是我不如你堅強,幾乎每一天我都在哭。”
細白手指抬起小蘭花的下巴,她真的很像中原女子,隻有那雙眼睛呈現美麗的孔雀綠色,在陽光下會有些微微發藍。看清之後,沈淵皺起眉頭,這樣的眼睛她曾在貓身上見過,看著太精明,沒來由地令她感到厭惡。小蘭花不明就裏,以為自己做錯什麼,立馬要跪下,被女主人反手捉住。
“我有這樣可怕嗎?為什麼你見了我總要下跪,也不向我笑。”沈淵側過身坐,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摸了摸小蘭花的腦袋,語氣十分委屈:“我看到了,昨天你是會笑的,除非你不是因為我,而是那位男子在場,你才肯展示你的美。小蘭花,難道你和你的姐姐們一樣,想成為主子的姬妾?”
緋月嘴角微不可察地一陣抽搐,腹誹姑娘又在惡趣味,兩個大丫鬟對視,心照不宣看戲。小胡姬緊張到極點,聽不到頭頂有異樣,隻想給自己辯解,越著急越想不起來怎麼說,掙脫女主人的手,“噗通”跪得幹脆利落:“不是的,我不是……小姐很美,您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主人和奴隸是不一樣的,我不敢,也不想。”
如沈淵所言,小蘭花是個可憐的孩子,生硬的漢話加上快哭出來的表情,持續暴露著她的孤苦無依。緋雲鼻腔中發出輕微氣息,她想笑,可是沈淵瞪過來一眼,丫鬟必須得忍住。
小胡姬知道自己說不清楚,索性不再講話,癟著嘴唇不讓眼淚掉出來,抬起頭眼巴巴望向女主人,祈禱她能明白心意。
話頭已經挑開,少年時那些回憶湧現不可避免,沈淵處在最心軟的時刻,無法不為小蘭花這種眼神所動容,頗為愛惜地撫過她的臉,卻不讓她起來,而是念了一句什麼,緋月和緋雲都沒聽清,唯獨小蘭花眼中有光閃過,好似迷失在沙漠的旅人找尋到清泉。
“我認得你的名字,可羅弗,善良的姑娘。”沈淵掌心向上,遞給小蘭花一個鼓勵的眼神,對方終於敢接受這份友好,握著女主人的手站起來。
依稀是十幾年前,墨觴鴛帶著女兒遊曆蒼梧,接近邊關,遇到一支西域的商隊,裏麵三四個女孩和沈淵年齡相仿。人們停下來,就地成市,互通有無,孩子們則在一起玩耍,不同的隻有外貌,相同的是單純天真的心。
短暫的歡樂際遇過後,她們再無交集,新鮮的語言在歲月流逝中損耗成零星的詞彙,若非尹淮安喜好胡姬,沈淵隻怕此生都不會想起,自己也曾與胡人侃侃而談。
尹淮安大約也是懂一些的,才給小蘭花起了這個名字。沈淵不可能將異族帶回冷香,如果不出意外,小胡姬會在山莊停留很長時間,從懵懂稚子到少女情竇初。沈淵不知道尹淮安如何想,也在片刻間猶疑過,自己究竟在做什麼,或許隻是命運的玩笑,讓她看到這個可憐女孩,給予對方一點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