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是一種天賜的能力,花魁娘子嘴上不承認,實則比誰都通曉如何加以利用,她隻需要眉心微顰,做出盈盈委屈狀,再含點淚光,對方就算有心懷疑,一時半會兒也很難保持清醒。
不知是美色生效,還是三皇子甘心被花魁所迷惑,他看上去頗為動容,對著女子許下承諾,聲稱兩個人之間不會變:“隻要你願意,我仍然是你的義兄,今日之事隻當沒有發生。阿晏,我發誓,絕不會讓你被身份束縛而受委屈。”
若在十年前,沈淵還有可能會信以為真,並且大為感動,可惜她浸淫在銷金窟,早就不是甜言蜜語就能哄騙的小女孩。淚水忍不回去,她便噙在眼中,哽咽著假裝說不出話,令三皇子無法催促她表態。
“我知道你難過,今天怪我,阿晏莫哭了,好不好?”淩亦珩果然心軟,口中溫聲細語哄著,想要上手幫花魁拭淚,又怕她仍有芥蒂,硬生生縮回去,繼續抓著女子肩膀更不合適,一時間尷尬無比,偏他並不善於安慰姑娘,車軲轆話來回轉,自己都聽膩了,良久終於憋出一句新鮮的:“若實在不解氣,你罵我兩句……我絕對不還嘴便是!”
“噗嗤”一聲,花魁笑了,半是真心覺得好頑,半是給三皇子台階。沈淵低著頭絞帕子,說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憑他是誰,都一樣愛作怪。淩亦珩笑笑不作反應,手心直冒的冷汗終於停了。
兩個人遇到同樣的麻煩,都是驕傲脾性,而不擅長如何緩和氣氛,隻能如此迂回拉扯。
看見女子賞下笑臉,淩三皇子好歹能鬆口氣,扶著人坐下,本欲親手倒杯茶獻殷勤,奈何陽春茶館最好的茶葉都用來招待他這位貴客,桌上這壺實在差強人意,還剩下,花生酥更是不能提的話頭。花魁娘子不開口,淩亦珩便也不知說些什麼,四目相對,琴瑟無聲,竟有幾分冷香初顧時的熟悉感。
“你做什麼瞧著我?”不知多久,花魁娘子率先打破寂靜,抬抬下巴朝向門外:“觀鶯嘴巴厲害,小燕姑娘看上去文靜柔弱,你把她放在外麵,鬧不好要吃許多氣。”
淩亦珩擺手,展顏道:“文靜不假,可要說柔弱,阿晏你就以貌取人了。小燕是低等雜役出身,設麼樣的髒活重活都做過,觀鶯雖然性格潑辣,但真動起手來,她未必是小燕的對手。”
沈淵忍不住丟給他白眼:“哪有這樣說女孩子的?她是你的侍女,又不是侍衛,自然應當以溫順嫻靜為上,聽你這語氣,倒似樂於見得人家力大如牛。我聽說古有‘河東府’,莫不然瑞王殿下也想府上得此美名?”
三皇子麵色微變,旋即恢複笑模樣,強壓酸澀維持著說笑:“阿晏莫不是哭傻了,河東獅說的是凶悍婦人,她隻比你大了一點兒,又非我妻子,怎能如此形容。”
“不是妻子,勝似妻子,她能被貴妃娘娘相中,貼身照料三殿下,必有自己的過分之處,想來你們朝夕相對的時間,隻會比貴妃娘娘還多,日久生情亦是人之常情。”沈淵不依不饒,眼淚早就幹了,琥珀色瞳仁中滿滿都是淩三皇子坐立難安的表情,猶嫌不夠,還要再添上一句:“今日你與我撞見,見麵三分情,而她被擋在門外,你自然和我說好話,等天黑,打道回府,燕姑娘紅袖添香,妹妹自然被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