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大型挖掘機、挖泥船代替了人工,搖床、磁選儀、破碎機則廣泛地被運用在選礦上麵,機器不僅更加精密準確,工作效率也大大得到提升。
在安哥拉,北部高原像是謝秋歧他們這樣的非法礦區遍地開花,基本都還停留在小作坊的生產模式上。即使是這樣,隆達地區的產礦率仍然是驚人的,這裏每天可以挖掘出接近100克的有經濟價值的毛石。換算下來,每天就是500克拉。
從早上五點鍾開始,到晚上八點結束,礦工們必須一直彎腰,手腳都泡在水裏,用手中簡單的工具一直不停地淘洗、挑選、碎石。兩隻手握著簸箕一直搖,別說持續好幾個小時,堅持十五分鍾都要腰酸腿麻。
非洲的山林裏,什麼都有,蟲子和微生物歡快地繁衍,躲藏在泥土裏,沒有手套、沒有消毒和清潔措施,幹活甚至被寄生蟲鑽進皮膚都不可能知道。
至於晚上不作業的原因也很簡單,並不是想給礦工們休息時間,而是點燈發光可能會引來森林巡警,這才導致非法采礦者不得不晚上中斷作業。
鄭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才剛下水沒多久就已經不行了,頻繁站起來捶腰。一個士兵用粗口罵他,舉起槍對準他的腦袋,讓他把腰彎下去。他咬著牙又堅持了一會兒,手腕搖得都酸了,東方才微微發亮,還沒見到太陽的一點影子。
謝秋歧沒理他,低頭默默做自己的活。他也累,但這些還不算什麼,走路的時候他不忘留心觀察這一帶的地形,基本上可以確認他們在深山裏、一片人煙罕至的原始樹林裏,這意味著用雙腳跑是跑不出去的——沒有方位沒有指示,轉三天都不一定轉得出這座山。
昨天他還對著鄭克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出去,但在沒有交通工具甚至連輛自行車都見不到的地方,人隻會被埋葬在殘酷的自然裏。
他默默地看著太陽的高度角和樹影計算時間,每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就去上一趟廁所,給自己找空隙休息。午餐有一個小時的休息,他領了自己的白麵包爬到河道上麵吃。
有人在他背後坐下,用中文說:“不用看了,一個人是出不去的。從這裏到最近的雜貨店開車至少一個小時,到鎮上要一個半,不是沒有人試著跑,走不出一公裏就被蟒蛇咬死了。”
謝秋歧臉色一變:“你出去過?”
中年男人笑著壓低了聲音:“他們總要把挖出來的毛石*運出去進行精加工和切割。每個星期會派士兵開車出去兩次,一些聽話、表現好的礦工也有可能被分配到這個任務。”
謝秋歧朝他伸手:“謝秋歧。您怎麼稱呼?”
“刑知非,”中年人和他握手,遞給他一根煙:“叫老刑就好。你也是被騙來的?”
謝秋歧搖頭:“被仇家賣了。您來多久了?”
“一年。”
“還沒找著機會出去?”
“試過一次。” 刑知非微微一笑,撥了撥鬢邊的頭發,一條兩指寬的猙獰傷疤露出來:“一點小代價。”
謝秋歧也笑:“但是活了下來,說明你有用。”
刑知非點頭:“我以前是個工程師,他們爆破、引水、選礦都需要我。”
謝秋歧暗暗吃驚,打量這個看上去起碼有50歲的男人。非洲高原的太陽將他曬得炭黑,胳膊能有謝秋歧的腿粗,兩隻大腳板,皮膚泡得發皺,被蚊蟲盯過後布滿潰爛的紅斑。他抽煙的時候兩隻小眼睛眯起來,像那種到最差的洗腳店找小姐還講價的遊民,老話叫二流子。
如果他不說,謝秋歧絕對想不到這是個工程師。
“怎麼?不像啊?” 刑知非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別以為工程師多厲害,就是高級農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