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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

次日寺中便天下大亂,小和尚衝到長老房中,“住持又跑了。”被長老瞪回去,“那叫遊曆。”

這一去,少則幾日,多則數月,回來時,包袱裏便多了樣點心。

白雲寺的素餅,采月齋的桂花酥,歸來居的如意糕……

這點好處就想收買我,太低估狐狸的智慧了。

我一邊啃點心,一邊憤憤得想。

寺內有座佛塔,每至風夜,寶鐸和鳴,餘音十裏。逢伽藍外出,我就爬上塔頂,登臨遠目,對月長嘯。

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裏兮共明月。

寺裏的和尚們不懂欣賞,每日頂著黑眼圈對我磨牙,待伽藍回來,就爭先恐後跑去告狀。

終有一次,伽藍問我,“莫非佛法尚不足滌去塵心?”

我不解。

他又道,“天道倫常,是我疏忽了,但佛門淨地,阿青也要節製。”

我鬱悶。

他再三斟酌,“要不要下山去找隻母狐狸?”

我暴走。

於是我改變策略,每逢伽藍外出剛回,我便爬到塔頂,徹夜不歸。

隔日在藏經閣,他依舊端然危坐,眉眼微倦,不經意間瞥過我,我立刻扭過頭去,無視他的哀兵之策。

如此數次,院子裏的桃花開了又謝,枝頭掛滿青色的果子。那青鳥又出現在窗外時,我把包袱叼到他麵前,伽藍眉目安然,繼續誦經。

我得意得走出門去,不妨樹上的桃子落下,正砸在我腦袋上,仿佛聽到身後傳來聲輕歎,“狡狐。”

轉過頭,卻見他靜如沉水的眉梢,隱隱有一絲笑。

廢話,狡者,狐之本性。平素不發威,你當我是小白麼?

偶爾聽小沙彌一臉崇敬地說,住持以前最喜遊曆,現在卻很少外出,專心閉門研究佛典,真是敬業。

所謂偶像,往往在誤解中誕生。

那天我在院子裏散步,一時無聊溜到大殿後麵,隔著黃幔看來來往往的香客,竟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韓墨。

他身旁的女子,一襲大紅的狐狸披風,笑靨如花。

恍惚間,卻見小妹抱著赤霞般冶豔的大尾巴,招搖上樹。

又見一大一小兩隻狐狸,在雪地中毛茸茸滾做一團。

望著門外的風雪,不知不覺,又是一年。

原來,我並沒有忘記。

回到房間,伽藍不在,我鑽到床底下扒了半天,找出他私藏的酒,喝了個精光。

此前我隻聽夫子吟過“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竟不知酒喝多了,是會醉的。

我一路搖搖晃晃走出去,徑直跳進了門前的許願池。

很多年以後,靈山寺還流傳著靈狐顯聖,舍身跳許願池為民祈福的故事,我聽了,一笑置之。

眾人隻顧著發呆,竟沒人想起來撈我,若是伽藍再晚到半步,我便真要舍身成仁。

被水灌得七葷八素時,眼前似又出現詭異的幻覺,除了上次的兩位,還有個身著華衣錦繡晃眼的男子,眼中沉金流轉,似是入魔之兆,對紫衣肅然的仙者一挑眉,“那便試試吧。”旁邊那位銀袍的微微一笑,在紫衣仙人耳畔輕聲道,“以二對一,你有幾分勝算?”

唔,要打架嗎?我一時忘了自己身處險境,仙人的生活還真是繽紛多彩,伸長了脖子想看熱鬧,不妨又灌了口水,徹底失去意識。

酒醒以後我大病一場,伽藍熬了藥逼我喝,我望著黑乎乎的汁液寧死不屈。三天後,我奄奄一息地縮在角落,普通的藥已經回天乏術。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過去的事,我一直在刻意遺忘,忘記小妹的不幸和娘的無辜,忘記她們,是如何死在名為人類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