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賢淑,眼前這如同小獸般發狂的湘瑩,是她不曾見過的。她自信自己了解自己的主子,所以她當然清楚,此時的湘瑩越是反常,就代表著此刻的湘瑩有多麼憤怒。
“將此人送到本宮的寢宮來,本宮要為此人療傷。”
士兵們麵有難色:“漢全大人吩咐了,要立刻將此人打入天牢,屬下隻是奉命辦事,娘娘這話讓屬下……”
“本宮身為貴妃,從不知道做主子的本宮,要聽從一個奴才的吩咐。若你們仍要反駁,就帶著此人隨本宮麵聖,由皇上來定奪是執意救人的本宮有錯,還是在宮中濫用私刑的你們不對。”
“屬下知罪,屬下願聽從娘娘吩咐,求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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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方懷素安置在臥榻上後,湘瑩才發現他長得與朱秀女十分相似。
方才由於驚嚇,湘瑩並未看清他的臉,待她定下心神,決心要一窺究竟時,才發現:他的右邊臉頰上的燒傷傷口上冒出了大小不一的水泡,有化作膿水的趨勢。雖說與摔跌出的傷口不同,但受傷的位置、傷口大小與朱秀女的幾乎一致。這麼想著,再觀察他的眉眼,除去少了左臉蠟黃的肌膚,幾乎像是與朱秀女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若要說這傷口是巧合,那相貌總不會是巧合了吧?湘瑩這才驚覺,皇上從未點召過秀女,小衣也不曾服侍過朱秀女更衣沐浴,也就是說宮中無人知曉朱秀人的真實性別。加之此人眉目清秀,若男扮女裝,也叫人看不出端倪。
湘瑩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不怨她,任誰將這一連串的事情聯係起來,恐怕也會與她想到一塊兒去。即使斷定不了這人與朱秀女是同一人,也不難猜出他們之間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一切也隻能等到他醒來才能揭曉了。
忽然感覺到一陣輕微的動作,湘瑩將思緒抽回,看向方懷素時,發現了他深鎖的眉頭。
“醒過來了麼?”湘瑩接過露兒遞來的濕毛巾,擦拭著他因痛苦而冒出的豆大汗珠。
方懷素睜開了眼,痛楚似乎集中在此刻爆發,他想觸碰傷口,卻被湘瑩阻止。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看起來華麗而清雅的地方,在他的印象中,聽到漢全吩咐那兩個士兵將自己打入天牢後,他就暈了過去。按理說,醒來後見到的應是牢房的囚牆,而不是這樣漂亮的屋子,莫非他早已靈魂出竅,到了極樂世界麼?
“來,快把這人參雞湯喝了。”
直到湘瑩將勺中的湯水吹涼,放到他嘴邊,他才發現這屋子裏還有別人。方懷素視野模糊,看了許久才發現麵前的人是湘瑩,他順從地吞下湯,卻說不出話。
湘瑩看讀出了他的想法,邊吹著湯邊說:“先把這湯喝了,精神足了再說話。”
方懷素本想拒絕,可他確實餓的沒力氣,隻好任由湘瑩繼續。喝完湯後,又歇息了半個時辰,方懷素才勉強能坐起身。
“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湘瑩的注意力沒放在他的話上,反倒是他的聲音讓她在意。“你的聲音聽起來與本宮認識的一個人十分相似。”
方懷素雖剛經曆了大苦大難,但腦子還是清醒的,他不動聲色地回著話:“世間無奇不有,娘娘碰上幾個聲音相似的人,也不足為奇。”
“這世間的確是無奇不有,就連你的身材、長相,都與本宮認識的人十分相似。”湘瑩嫣然一笑,意有所指。
方懷素歎息,聽湘瑩這口氣,不是全明白,也猜出了八九分。既然事情敗露,便沒有什麼好在意的了。“小生自知難逃一死,娘娘既然明了,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為何要欺瞞本宮?”
“小生我本無意欺瞞。隻是小生扮作秀女進宮之時,就等於把腦袋放在了刀刃下,隨時可能喪命。小生在皇城附近的小鎮子裏開了個小店,名叫萬事屋,專給鄉裏百姓解決難事,那日阿朱姑娘登門拜訪,哭得如同淚人兒……”
湘瑩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真正的阿朱姑娘還在鎮裏?”
方懷素點了點頭。“阿朱姑娘那日上山采瓊花,僅受了些皮外傷。小生憑借著祖傳的易容術掩人耳目,才得以混入宮中,其餘的,就如同上次小生說的一樣,絕無半點虛言。”
湘瑩低著頭若有所思,事情的來龍去脈確實被她猜出了大半,可這些話當真從方懷素嘴裏說出來時,卻又有著不同的震撼。若真如他所說,那麼他是為了一名素不相識的女子能與情人終成眷屬,才進了宮,還為了給那姑娘的情人治病,鬥膽盜竊瓊花,才落得如此下場。那他豈不是一個天大的好人?不,或許該說他是個天大的傻子。
湘瑩決定相信方懷素的話,因為她從話裏行間聽不出絲毫對他有利的事情。
“小生乃是罪人,不宜在此地久留,承蒙娘娘搭救,才得以保命,如今恢複了體力,理應告辭,不便再給娘娘增添麻煩事兒。”
“告辭?你能去哪兒?沒有出宮的令牌,你哪兒也去不了。”
湘瑩的反問立刻讓方懷素陷入沉思。她說的對,自己隻身一人來到宮中,雖在家中留了信函告知了自己的兩個兄弟,卻不能保證他們看到那信時,自己還活著。加上自己麵容被毀,行動容易引人注目,就更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