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我留了人在這替我看,他們回去後會複述給我。”京淵抬了抬下巴,指向屋裏幾個侍從打扮的人道,“其二,這裏脂粉氣息太重,我不喜歡;其三,我怕在這裏待久了,身上沾道了些味道,回去被某人的狗鼻子聞出。”
京淵說這話可不是毫無緣由的,畢竟蕭霽寧以前就聞見過他來樂涯街沾上了脂粉味。
所以蕭霽寧聽了京淵的話也不敢反駁,假裝什麼也沒聽到,低頭繼續默默地欣賞底下舞女們的表演。
結果誰也沒想到的是,景禎居然開口了,他問京淵:“大哥,你罵皇帝是狗?”
京淵沉默了一瞬,否認道:“我沒罵。”
景禎很堅持:“我聽見了。”
“那隻是比喻。”
“那你也還是罵了。”
“……”
京淵懶得再說,側頭對侍從直接道:“給他換個房間去看。”
蕭霽寧第一次見京淵和他以外的人講這麼多話,還被對方杠得無法接話,不禁樂了,揮手大度道:“沒事沒事,一起看一起看。”
京淵聞言轉頭輕飄飄地瞥了蕭霽寧一眼,蕭霽寧便像是被掐住了脖頸的雞崽一般不啃聲了。
不過到底京淵沒反駁蕭霽寧的話,所以侍從們也沒帶著景禎離開。而鬆竹館的表演,也在這時進行到了重頭戲環節——今日爭奪鬆竹館花魁之位的十位清倌,出場了。
而鬆竹館不愧是樂涯街最大的青樓。
十位清倌拽著紗綢,宛如九天神女一般從樓頂中空的屋簷上旋身而下,翩翩香氣馥鬱的花瓣也隨著她們的身姿翩躚而落,絲竹管弦樂聲為伴,其景甚美。
她們各著不同顏色的衣裳,以便客人們辨認她們。
出場過後,她們便繞著花台而坐,依次走至花台中央展示自己最拿手的才藝。
今日每一個踏進鬆竹館的客人,都會被發一支金枝,供客人們在幾位清倌表演結束後拋至她們腳下,屆時誰腳下的金枝最多,誰便是今日的花魁。
不得不說,這些清倌們也與其他庸脂俗粉不同,哪怕是一開始說隻是來這為京淵效命的江雲哲,看到後麵也有些入迷了。
景禎更不用說,他甚至都沒管自己還沒好的身體,直接端了把椅子坐到包間窗旁,隻為看得更清楚些。
京淵也看得認真,隻是他看這些女人時,眉頭始終是緊皺的。
至於蕭霽寧,他畢竟不是古代人,現代他可是去參加過奧運會的,奧運會開幕式的那些表演可比這些清倌精彩多了,清倌們比來比去,不過也是唱歌撫琴奏箏,吹笛品簫彈琵琶,所以他看的多覺得新奇罷了。
直到最後一人出場時,他才真正的震然了一把。
鬆竹館最後出場的那位清倌,身穿一身深黑衣裳,乍一看還有些像大蕭將士的玄色戰袍,而烏發則高豎成一股梳於腦後,臉上略施薄黛,唯獨一雙♪唇口脂點的殷紅。她的表演也不似其他清倌,是些柔軟的風雅事。
她表演的是一段刀馬旦。
刀馬旦不同於其他戲,因其主角都是可提刀騎馬,上戰殺敵的女人,故而表演最講究的就是“氣勢”二字,但若非習武之人,舞劍時是沒有那樣的氣勢和力道的,很少有女子能夠唱好,所以刀馬旦常由男子來唱。
按理來說沒有男子會喜歡這樣舞刀弄劍的女子,可奈何這女子隻是氣勢凜然,麵容卻柔美嬌憐,眉頭輕蹙的模樣隻叫人心軟於她的堅毅。
她手中所持長槍在最後重重一劈時被折斷,彈起的槍頭將她束發的紅色發帶斬斷,那如瀑的青絲也隨之傾下,在夜風中輕輕翻舞。
她垂著腦袋,眼睫半闔,最後一滴淚隨著眼眶滑落,滴在折斷的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