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是炮彈出膛的聲音,沈彰明在聽到這個他無比熟悉的聲音的同時躥出去一把撲住了常守安。
被炸起的泥塊紛紛落下,沈彰明抱住常守安又滾回戰壕。常守安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抓起一挺機槍開始瘋了一樣地掃射。
沈彰明晃晃頭:好奇怪,怎麼隻看見他們開槍卻聽不到聲音?耳朵裏好像有什麼東西流下來了,他摸了一把:是血。沈彰明有些慌,趕緊用手去按另一隻沒流血的耳朵。按了幾下,終於又能聽見了。
隻要沒全聾就好,沈彰明抱住一箱手榴彈又開始丟。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的火力越來越猛,人數明顯在逐漸增加。沈彰明他們就要堅持不住了,就在這時常守安和楊小七突然一起抬頭朝天上看去,沈彰明也跟著抬頭:是飛機。原來是他的一邊耳朵穿孔了沒能聽見。
日軍那邊好像也聽見了,一瞬間雙方都停止了射擊。
嗖──咚砰!樹林裏傳來了飛彈的爆炸聲。沈彰明第一次覺得飛彈從空中落下的尖銳聲是如此悅耳,堪比天籟!
“是美軍!是美軍的飛機!”楊小七大喊。
“快!肯定是援軍攻上來了,不用點炸藥了!撤退!”沈彰明又丟了枚手榴彈。
機槍的子彈已經消耗殆盡,三個人拿好手槍一人往懷裏揣了幾顆手榴彈開始邊投邊向後退。可常守安因為背包太沉很快落在了後麵,沈彰明一把抓過他的背包,“給我!”
常守安沒等反應過來,包兒就被沈彰明搶走了。接著沈彰明又推了他一把,“快走!”
身後的子彈雨點般地飛過來,常守安隻好任由沈彰明推著他往山下的方向快跑。
沈彰明背著包兒漸漸也有些力不從心了,正想著要不要先把包丟下,一會兒跟著援軍殺回來再找,卻突然感到後腦和右肩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緊接著一陣劇痛蔓延開來,沈彰明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五章
一起喝了各自瓶裏的最後一口酒,一打啤酒變成了一打空瓶兒。
“然後呢?!”我焦急地盯著突然停住了的沈老爺子。
“然後……然後我再醒來就在密支那的野戰醫院裏了。”
“常守安和楊小七兒呢?”
“醒來後我才知道,我頭上中了一彈,肩上中了兩彈。那時我已經昏迷了將近七天七夜。一睜開眼睛我就四處找人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沒有人知道詳細的情況。隻說我是被那天做前鋒的五四六團的人送過去的。我問有沒有人跟我一起被送來,他們說有,但都是五四六團的人。後來我才知道,我在的那個醫院是專門接收像我這樣頭部需要手術的人的。其它部位受傷的都被分送到了別的地方。”
“兩個月之後我被允許離開醫院就開始到處找五四六團的人。我邊跟著後方的大部隊往芒友走邊四處打聽。等我最後終於找到那個當初發現我的人時,滇西遠征軍已經跟駐印軍會師了。他說發現我的時候,是一個滿臉是血、頸部和腿部中彈的人背著我在爬。我說還應該有一個人的,他說沒有,隻有我們兩個,不遠處的地方全是日軍支離破碎的身體和瓦礫。我想一定是他們點燃了炸藥。”
“我問背著我的人長什麼樣,臉上有沒有傷疤。他說那人臉上全是血,他們根本沒顧上細看就把人放上擔架了。我問那人說話什麼聲音,是不是很怪。他說那人脖子上的血忽忽地往外冒,根本就說不出話了。他還說看到死了那麼多鬼子他們還以為之前那兒是駐守了最少一個連的兵力。可占領風城之後他們幾乎沒發現自己人的屍體,他們又猜那支隊伍是進了林子,接著又在林子裏找了好長時間,但也沒找到什麼人,於是那場戰役就成了一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