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憤怒，又覺得好笑。我想罵他打他，卻還是舍不得。
易之怔怔的看著我，好一會兒，才低下頭去。陰影在他臉上映了個漂亮的弧度，我聽到他哽咽著呢喃：“對不起……”
以前嬰兒肥的鄭易之在這些天早已不見，隻剩下瘦小的頰和尖刻的下巴。爬滿淚水的臉躺在我的手心裏，我傾身上前抱住他，臉臉相碰，我說：“易之，回家吧，媽媽找了你好幾天了……”
等回去的時候已經將要半夜，隻是二樓的燈光還亮著。
媽媽看到我身後的易之，失望的臉馬上變為驚喜，拉過易之緊緊地摟著，不住的說：“小易啊，你去哪裏了，嚇死阿姨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媽，你要嘞的易之喘不過氣了……”無心的抱怨，我嘴角揚起來。
“哦哦……”媽媽鬆開手，拉易之坐到沙發上，上下打量，生怕受什麼傷。
我關上防盜門，看著一大一小慰藉的樣子，有些甜蜜融化在心底，無限的蔓延。
進了臥室脫羽絨服的時候，抽痛襲上來，我才想起我挨了一棍子。動一下停一會兒，好不容易把衣服脫下來。剛要去掛，卻被鄭易之搶了先。
“我看看……”鄭易之拉下我的領子，湊上去看。我嘻嘻的笑出聲來，“鄭易之，不要這麼粗魯……”
許久沒有回答，扭頭就是他咬著嘴唇，紅著眼睛的樣子……
“哎呀，沒事……”揉揉他的腦袋，假裝輕鬆地安慰，然後聽到他問：“景吾，阿姨讓我把房子賣了，搬來住……你覺得怎麼樣？”
“問我做什麼？”我聳了聳肩，莫名的問。
“你不喜歡是吧？也是……”他剛才的淡然迅速消失在眼眶，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失落。
“你哪隻耳朵聽到的啊？！”我以為他會明白我的想法，知道我和媽媽多麼渴望照顧他，誰知道……“果真是笨蛋嗎？非得我說媽媽想收你當兒子你才樂意？！”
“你的意思是……你想我來？”易之試探性的問，卻掩飾不住忽然發現的喜悅。
“是是是，被你打敗！”我無奈的應答，忽然看到掛在那裏的書包，大叫：“呀，鄭易之，你個笨蛋趕緊補課！”
那天夜裏，鄭易之當然不會補課。其實就算他乖乖的看書我也不會依他。媽媽燒了一大桶熱水，讓他洗了澡。看著他穿著小短褲凍得跳腳縮緊被窩的樣子，我和媽媽都笑了。
等他睡著，我趴在媽媽的床上，讓她幫我擦紅花油。
適中的力道，每一下都帶著溫柔的救贖，給我變強的力量。
“景吾啊，媽媽愛你。”
“我知道。”
Chapter5暫別之際
媽媽找了木工打了一個上下鋪。
賣房子加上賠償的那些錢，全被媽媽存到了鄭易之的戶頭，說以後留給他讀大學用。坦白而言，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供其讀書生活確實是很辛苦的事情，但是媽媽執意不在中學動這筆錢。
“學校免了小易的學雜費，其實我們也就是吃飯加雙筷子而已。”媽媽漫不經心的說著，手裏還織著毛衣。
不止這些，還有很多……譬如關懷。隻是這些話都被我咽回肚子裏。
鄭易之仍舊笑的肆無忌憚沒心沒肺，但是我清楚，鄭媽媽難產而死，鄭叔叔對於他是何其重要不言而喻，他也是強顏歡笑罷了。
放寒假那天正好是易之的生日。
我們倆去溜了一下午冰，給他買了一盒水彩顏料，回來的時候媽媽已經做了一桌子菜。
五顏六色的菜肴，加上中間擺著的圓圓蛋糕，散發出溫暖的味道。我小心翼翼的將12根蠟燭插到蛋糕上，然後打火點燃。飄忽的小火苗，瞬間映亮了關了燈的屋子。在那些搖曳的燭光裏，我看到鄭易之晶亮的眸子，閃爍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