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地三尺。”後來安德烈和胤禛這麼說。

胤禛沒聽懂:“什麼?”

“就是說,他在收集這個人的信息。”安德烈笑道,“去年無法做到,是因為去年大腦發育得還不夠完善,信息太多而且又無法處理,使他感到疲倦挫敗,所以去年才會打瞌睡。今年看來功能健全多了。”

胤禛更加吃驚:“就光這麼瞧著人家的臉就能收集信息?!”

“絕大部分信息都可以收集到。”安德烈說,“如果再大幾歲,信息會收集得更多。”

說得像台計算機,胤禛暗想。難怪他不瞧年輕後生,年輕人思想單純,閱曆淺,幾乎沒多少複雜信息。

但另有一部分人,無論老幼美醜,身份高低,弘曆一概沒興趣,後來胤禛才琢磨出來,那都是出身優渥、性格平庸、見識短淺、思維簡單的類型,就胤禛記得的史料,這些人往後也沒什麼出色的作為。

……想來,能獲取的信息量非常小。

弘曆仍舊很害怕安德烈,所以今次胤禛也沒把安德烈安排在酒席上,但他避免不了倆人見麵,一看見安德烈,弘曆就死死抓著胤禛的衣服,往他身上貼,小臉兒繃得緊緊的,眼睛瞪得如鈴鐺,像一頭害怕之極的小老虎:又想撕咬,又想逃跑。

那表情連胤禛都看出來了,兒子在拿自己當擋箭牌。

安德烈卻隻是笑笑,溫和地摸了摸弘曆的腦瓜:“大了一歲,更懂事了,這就好。往後要聽阿瑪和額娘的話,別自作主張。”

很尋常的話語,胤禛聽著卻總覺得語帶雙關,要求兩歲孩子不要自作主張,不是誇張了麼?

今天雖說是小壽星的生日,其實絕大部分人,都是衝著雍親王來的,孩子充其量隻是個道具,所以當弘曆把每個人的臉瞅得夠了,明顯意興闌珊了,胤禛就讓乳母把他抱回房去。大人們,則仍舊在前廳吃酒聽戲熱鬧著。

回到席間,胤禛聽了一會兒戲,又隨意往人群裏看了看,卻發現九阿哥不在席間。不光九阿哥不在,斯傑潘似乎也不見了蹤影。

胤禛並不知道,就在此刻,九阿哥避開了酒宴的人群,獨自一人穿過花徑,向屋子後麵走去。

他發現斯傑潘不在位置上,是在十分鍾以前。

九阿哥被一個官員拉著談了些官場上的事情,又被那官員借機引薦了幾個人,談話約莫持續了二十分鍾。等到交談結束,九阿哥回到座位上,這才發現斯傑潘不在。

“他去哪兒了?”他問小廝。

“說是去衛生間。”小廝說。

斯傑潘在細節方麵有一種令人啼笑皆非的執拗,堅決不肯融入大清的語言環境,人家說是去茅廁,他非要說去衛生間。這一兩個月下來,九阿哥身邊的小廝也習慣了說“衛生間”這種詞。

九阿哥點點頭,然後他知會了一聲,往屋後麵走。一邊走,九阿哥一邊按了按胸口,那兒,硬邦邦的。

隔著衣服料子,他都能感覺到那件東西的冰冷,金屬的涼意滲透了他的手指,讓他的心窩都涼透了。

他知道他要去哪兒,這幾年和胤禛熟,來過雍王府太多次。期間他遇到了胤禛身邊的小廝,那小廝告訴九阿哥,剛剛他身邊那個洋人說要找他來著。

“他說九爺您往這邊來了……”那小廝滿臉困惑地說。

九阿哥隻淡淡點頭,沒說什麼。

今日熱鬧的是前院,仆人們都在為賓客忙碌,九阿哥幾乎沒碰見什麼人。他一直走到弘曆和鈕鈷祿氏居住的屋子,還沒走到門口,九阿哥就聽見了女性的尖叫,然後是桌椅倒地的聲音,還有孩子淒厲的哭聲。

九阿哥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

他三兩步衝上前去,一掀門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