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好事的背後不全是光明,也許還有大片的陰影。達西先生隻希望盡快達成目的,帶小姐遠離這篇腐土。他真的有些後悔沒阻止伊麗莎白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了,紳士深刻的反思:他無意把她當成隻能精心養護在花盆裏的嬌弱花草,卻也不該任她受盡狂風暴雨。

達西先生和小姐並肩向前走,他微微側著身子,親近自然的保護她不被“遊客”們擠到。

“怎麼不說話?”伊麗莎白說:“你以為我被嚇著了?”

她的眼睛清亮:“有愚昧才有開化,我相信這種情況會很快好轉。”

達西相信她說的絕不隻是一句空話,因為伊麗莎白馬上就說:“你覺得我開辦一家瘋癲症醫院怎麼樣?像明國有的那樣,尊重病人、治療養護瘋癲症的醫院。”競爭會引來進步,當更多更好的瘋癲症醫院開辦起來,治療方法落後、對待病人野蠻的伯利恒瘋人院就不會再是選擇,人們對瘋癲症態度的改變,能徹底消滅這種畸形的展覽。

“好。我幫你。”達西臉上的神情突然柔和下來,他低聲承諾。

一萬句憐憫的話與流成河的眼淚也抵不過一次行動。

在那間“畫廊”裏,掛著許多幅大小不同的以伯利恒瘋癲病人為主題的畫,最早的一幅畫可追溯到15世紀,被用薄板玻璃小心的框起來。根據展覽室的男招待說,大部分是畫家們參觀後回贈給伯利恒的,還有一部分是取得重大療效的醫生請人來做的畫。前者都是各種各樣的病人瘋狂的姿態,後者則有醫生入畫。

伊麗莎白看著那些醫生洋洋得意展示治療成果的畫,高大的醫生、精神平靜的病人、還有病人身上千奇百怪的治療手法,恍惚看到了貴族和紳士們流行的牲畜繪畫,誌得意滿的先生和他們飼養的巨大牲畜——多麼像啊!

又多麼悲哀,在伯利恒的醫生眼裏,還有遊客那兒,瘋癲病人的地位都不比牲畜好多少。伊麗莎白想要開辦一間收治瘋癲病人醫院的想法更堅決了。

她一邊在心裏盤算,一邊慢慢靠近放置名冊的那個角落,突然,一副嶄新的畫作讓她停下來:“這是……威克漢姆?”

達西先生下意識的一把捂住她的眼睛,過了一會才回答說:“是。”

伊麗莎白驚呆了,連熱乎幹燥的大手捂住眼睛都沒反應過來:那幅畫裏,醫生隻占很小一部分,他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裏黑乎乎的的塗了兩筆,右手做出“很棒”的姿勢;醫生前邊擺著一張巨大的病床,威克漢姆躺在上麵,畫家特意處理了細節,把他裸著的身體和安詳的臉畫得極突出誇張,巨大的蛋之上趴伏著一個扁皮樣的東西,威克漢姆半睜著眼,幾乎不像在治療,而是在享受。

也許是因為威克漢姆的臉足夠英俊,這位畫家顯然樂意用炫技的手法表現清楚。認識他的人一眼就能辨認出。

“那個、上麵是什麼?”小姐喉嚨幹澀,小聲問。

“水蛭。”達西先生輕輕扶著小姐走了兩步,在她耳邊沉沉的說:“那不是藝術,更不是小姐欣賞的好畫!”

伊麗莎白仿佛聽到了咬牙的聲音,她扒拉下捂住眼睛的手,還想要扭頭再看一眼,純粹好奇:“我覺得我的醫院收治病人的時候,有必要對其人品做個了解。”她可不同情威克漢姆,尤其在了解他曾經逗引傷害不少姑娘之後。

達西難得強硬的對待她,他攬著小姐的腰,飛快的離開那個地方:“沒錯!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回頭,這很不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