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予辭一句柔媚得千回百轉的“回陛下”還卡在嗓子裏,就被這麼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她乖巧可人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間,隨後還是又深深拜了下去,軟軟道:“謝陛下賜名。”
行吧,琉璃鎖就琉璃鎖。
她不生氣,一點兒也不。
去往自己住處的路上,薑予辭在心底咬牙切齒地想著。
她真的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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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薑予辭是豫王送來的給他“享用”的美人兒,燕華便也沒客氣,當即任命她為……紫宸宮宮女。
薑予辭:“……”
不過這倒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身為紫宸宮宮女,她和燕華接觸的時間也能大大增加。
薑予辭冷靜下來思考了一番利弊,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第二日清晨就隨負責領著她的宮女去了紫宸宮。
端茶送水,來往傳話,日子也就這樣平淡地一天天過去,把一切湧動的暗流都深埋於平靜的水麵之下。
燕華待她越來越隨意,也越來越親近。
入夜回去歇息的時候,薑予辭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雙手交握平放於小腹之上,一雙靈動的眼眸靜靜地望著映進屋子裏的皎潔月光。
不知怎麼地,她忽然回想起今日那事兒。
書桌上的茶涼了,她正打算收走換一盞,燕華卻突然握住了杯子。於是一瞬間,兩人雙手貼合,初見時那雙骨節分明而十指修長的漂亮的手,就這樣輕輕地覆在她手上,掌心溫熱而幹燥,她甚至仿佛聞到了他寬大袖袍間的淡淡龍涎香。
肌膚一觸碰,二人俱是一愣。怔然間薑予辭抬頭看去,卻見燕華輕輕一挑眉,含笑睇來一眼:“怎麼?又想勾引我?”
她要勾引他,早就是二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了。可是被他用清淩淩的聲音這樣問出來,帶著點兒勾人的笑意,她……
薑予辭翻了個身抱住被子,險些沒頭沒腦地咕噥一句,所幸最後關頭想起了屋子裏還有旁的宮女,這才止住了。
恍惚間她甚至有種錯覺,仿佛她真的隻是一個單純地想往上爬的紫宸宮宮女,沒有那麼多血腥算計,殺伐心思。
可是,可是隻要一這麼想,豫王那冰涼的聲音卻又會如鬼魅一般在耳邊響起:“清寧公主,你可願同本王做個交易?”
三年前那個她的聲音是如此清晰分明:
“好。”
好。
……算了吧。
薑予辭緩緩鬆開被子,恢複了方才規矩的睡姿,隨後閉上了雙眼,把如水的月光隔絕在外,隻餘一片濃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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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予辭是在一場冬宴上進行的刺殺。
她謀劃了好些日子。冬宴那日人多雜亂,她如今又是近身伺候燕華的,再加上豫王前幾日已送來密信,催促她快些動手了。
於是這個刺殺時間的安排便如此理所當然。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著,順利得甚至有些不可思議。直到匕首自袖中滑出的一刹那,薑予辭似乎看見燕華眼中極快地劃過了一絲什麼,隨後他又恢複了平日裏那驕傲而漫不經心的神色。
她來不及去思考那是什麼,隻是在看到那樣的眼神後,腦中的弦猛地一繃。
——這場刺殺,理所當然地以失敗告終了。
薑予辭被侍衛們押著,狼狽地跪在下頭。方才歌舞升平的宮殿已經亂作了一團,往常尤其重視自己的儀表姿態的權貴們有的躲在大柱後,有的縮在桌案底下,抖得像是秋風中飄零的落葉,看上去滑稽又可笑。桌上一片杯盤狼藉,淩亂不堪,上好的美酒佳釀流了一地,散發出濃鬱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