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日子要不要同父皇說她不願去。
夢裏的她自然也是如此,末了還親自向父皇拒了這門親事。
想起哥哥和韓小將軍,薑予辭的神色忽然一變。
在夢裏,他們皆戰死沙場。若不是這樣,薑予辭一個公主就是再尊貴,也不可能成為被選中送出的那根南紹薑氏的獨苗苗。
想起噩夢裏那慘烈的國破家亡,薑予辭在短短幾息內就下定了決心:“此事先不提,快些備車送我去見父皇。”
她要去和親。
北昭以武見長,若是到那時真的……那它必然也不會坐視不管,如此一來,多少能為南紹添份助力。
當然,如果大秦見到南紹北昭兩相聯合,心生畏懼,放棄了攻打南紹的想法自然更好。
至於那個夢究竟是不是預言,薑予辭環顧四周奢靡萬分的擺設,又低頭看了看身上華美異常的衣袍,最終露出一絲苦笑。
南紹皇室不理政事,或隻知犬馬聲色溫柔鄉,或貪戀風花雪月風流態,奢華腐/敗,壓迫百姓。若隻是這樣倒也罷了,畢竟南紹經濟實力雄厚,百姓還算得上富庶,如此也不過是抱怨兩句苛捐繁稅實在是太多了些。可大約是被這富得流油的江南水鄉養大了胃口,南紹的官員也個個都成了蛀蟲,私底下不知貪了多少銀子去,惹得民眾怨聲載道的。而一旦當真對外遇上了什麼事,又一個個都恨不得縮進角落裏。
糧草?沒有!軍餉?更不可能!
若非如此,南紹的疆域也不會在這短短十年裏縮小了一小半。
這樣的一個國家,明麵上還是光鮮亮麗的三大強國之一,實際上早已腐朽不堪,旁人輕輕一推就轟然倒塌了。它的覆滅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薑予辭能做的,不過是盡可能拖得久一些。
北昭的和親就是她的機會。
心下定了,薑予辭麵上稍顯慌張的神色便漸漸散去。她安撫地看了揀枝一眼,轉身出了內室,一步步都走得穩穩當當。
她不知道對南紹的百姓來說,是生活在苛捐繁稅之下更痛苦,還是國破家亡流離失所更痛苦。
但她隻能先自私一回,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了。
薑予辭走進重重雨幕之中,上了軟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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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宮裏,薑玨正捧著一本剛剛搜羅來的前朝字帖讚歎不已。他將手指沿著上頭墨跡的走勢遊動,心中不由得生起萬丈豪情,仿佛自己真就成了那個筆走龍蛇的大書法家——
“父皇!兒臣有要事要見您!”
外頭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薑玨的幻想。聽這聲兒,似乎是清寧。
他先前吩咐了守在門口的太監,不要讓人來打攪他,也難怪她這會兒要在門口喊自己了。對於這個女兒,薑玨一向是寵溺而縱容的,這會兒便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無奈又包容的笑意,放下字帖轉過頭吩咐立侍在側的太監:“去,請清寧進來。”
太監喏喏應是,不多時,薑予辭便快步走了進來。待她行了禮,薑玨便麵帶笑意地問道:“怎麼了?清寧這是有什麼要事要來見父皇啊?”
薑予辭微微抿了抿唇,端端正正地跪拜了下去:“父皇,兒臣此次前來是想告知您,兒臣願去北昭和親。”
此話一出,空曠的大殿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上首的薑玨才緩緩開口,語帶猶疑:“去北昭和親……清寧,北地與我們這兒大有不同,你自幼在我南紹長大,怕是難以習慣啊。且北昭路遠,此去一別,可就再難相見了。你……真的想好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話語,薑予辭卻覺得鼻子一酸。想起在夢中那被亂刀砍死、橫屍大殿的父皇,她眼中堅定之色愈濃:“是,女兒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