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華本就聰穎,況且薑予辭有意顯露,他自然聽出了她的無奈和生氣。沒來由的,燕華忽然就有些窘迫和懊悔,覺得自己方才太過咄咄逼人的同時,甚至產生了同她道歉的想法——隻是話才要出口就愣住了。
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和她解釋?原本就是薑予辭自己露了餡兒,他不過是來問一問,好證實證實心中的猜想啊?
怎麼到頭來,他反倒才像是被逼問的那個啊?
這可不行。
心裏頭這種種想法不斷劃過,燕華自覺腰杆兒都更挺直了幾分,當下坐得可謂是筆直端莊、八風不動,眉眼含笑,蘊藉著一段無言的風流,他不急不緩、不緊不慢地開了口:“王妃莫要生氣,是我不對……”
話一出口,燕華就懊悔得想撞牆。
怎麼回事?這嘴今兒是不受他控製了是吧?
燕華強忍著繼續說道:“我隻是想問問,王妃是不是知道些別的什麼?”
“比如……上輩子?或者說,預言之類的事情?”
恢複了正常的燕華凝視著薑予辭,漂亮的丹鳳眼中劃過一絲探究之色。
這會兒手中既沒有筷子也沒有勺子,而方才她已經放下了茶盞,薑予辭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衣袖——甫一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她就不由得一陣好笑。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她好像總是想牢牢抓緊點兒什麼,來緩解內心的憂慮和驚惶。
薑予辭毫不畏懼地回看著燕華,眼神淡定自若,聲音中也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詫異和奇怪:“哦?這話說的……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吧?王爺是打哪兒看出來的?”
燕華摩挲著手中的杯盞,白皙的指漫不經心地撫過上頭精致的紋路,他微微垂了眼簾:“本王不是說了嗎?你昨夜說夢話了啊。而且你說的,並不止那一句。”
“再者,你前幾日見到燕尋的反應,多少有些大了。”
接連兩個驚雷砸下來,直把薑予辭砸得愣在原地,心裏頭驚濤駭浪翻湧不息,麵上毫無表情呆滯茫然,一時間幾乎都無法言語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如夢初醒一般還帶著幾分怔怔地問道:“我,我可不信。你倒是說說,我昨夜還說了些什麼?”
事實上薑予辭昨夜的確隻說了那一句夢話,“不知那一句”的說辭不過是燕華誆她,想教她說出實話的。這會兒被問了,燕華也不由得頓了頓。不過很快,他就淡定道:“你說,你要為南紹報仇。”
這是他依據這兩世得來的消息推斷出來的。
而最最巧合的是,昨夜在夢中,薑予辭也的確這麼說過。
她愣住了。
燕華坐在她對麵,手上還在習慣性地轉著杯子,眼睛卻緊緊關注著薑予辭的神色,連一絲一毫的變化也不肯放過。
這一通交鋒下來,他也多少確定了,薑予辭是知道些什麼的。
隻是……她知道的事情,似乎不多。否則依著她的性子,隻怕初見的時候發現自個兒前世刺殺他時失敗得狼狽不堪,當場就要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哪裏還會有後來那麼多柔情蜜意,嬌嗔軟語?
聯想到昨夜薑予辭混沌的夢境和脫口而出的哭喊,燕華眸色愈深。
想來薑予辭是通過什麼方式才零零散散地獲得了一些有關前世的事情的信息的。而這個方式,很大可能就是她不定時的夢境。
怪道北昭秦王聰敏異常,不過小小幾個破綻馬腳,他竟然一下子就做出來對整個事情的推測,甚至還與真正的事情真相無比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