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段(1 / 1)

裏。

而此時此刻,這雙極漂亮極漂亮的瑞鳳眼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不知何時,二人已是挨得很近,近得薑予辭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己在燕華眼中的倒影。

那漆黑的眼眸裏映著燭燈搖影,紅裙烏發,溫柔得像是沉澱了三十載的舊月色。

他專注地看著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對不起。”

極盡誠懇。

而後他傾身。

溫熱柔軟的唇相纏,呼吸與浮動的暗香糾纏。

四下無聲,桌案上小巧的香爐也仿佛在靜悄悄地打瞌睡,吐出一段模糊縹緲的煙霧。紅燭燈影隨風輕輕晃動了兩下,連枝燭燈後那半掩的軒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於深藍天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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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南紹被退,接下來該做的,自然就是清算和論功。

升遷得賞之人如何歡天喜地暫且不提,那些流放抄家斬首者無不放聲痛哭,悲痛欲絕。而這其中受罰最嚴重的,當屬豫王及其黨羽。

今上先是拿出了豫王通敵叛國的證據,一條條一樣樣,清楚分明得容不得半分辯駁。隨後的,便是對豫王黨羽的清算。

冬月廿七,有證指王太後與豫王勾結,上震怒,然感太後養恩,念其所為尚少,終下旨禁於慈寧宮,永世不得出。

十二月半的時候,豫王被押送回京,斬首示眾。

廣安宮中一片沉默。

薑予辭坐在上首,摩挲著手中溫熱的茶盞,目光不自覺地投向了下方的楚止水。

她的衣飾簪發都齊整得體,妝容卻早已被淚水弄得淩亂不堪,神情呆呆的,像是沉在什麼夢裏。

——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就好了。

楚止水發怔地想著。

……燕尋,就要以叛國罪被處死了。

連帶著他的母族妻族,卻不包括她。

她因通報有功,還有薑予辭的求情,得以被廢為庶人,保全性命。

可那如何能夠呢?

家族亡盡,無處可歸。從前那麼多的歡聲笑語,撒嬌癡纏,從此都隨著那一塊“楚府”牌匾的跌落摔裂而消散在了煙塵裏。

還有燕尋的喪命。

他死了,她獨活,漫長的生命和無邊的寂寞,還有抑製不住的╩

這樣這次的連誅便誅不到他頭上去。

她朝前走去。

如今豫王楚宅皆已成往事,自然也沒有了車馬。

江澈一時間還怔在原地,隻能失神地看著她越走越遠,走進遙遠天邊那一團絢爛的霞光裏。

她的身影是他的眼眸中漸漸變小。

江澈注視著她的背影,腦海中想起的,卻是昔年初見時那身量尚小的女孩。

彼時的她眼眸清澈,舉手投足間自有晉安楚氏嫡係長房長女的高華氣度。

而他虔誠地俯在她重重疊疊的繁麗裙擺之下,像是在敬叩神靈:“在下願以微命相護,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臘月十九,廢王燕尋及其黨羽斬首示眾。

同日,江澈自盡。

-

元熙七年,春。

宮城中一派自在景象。

陛下年前終於攻下大秦國都,班師回朝,兩年前又接受了從前的南紹皇帝薑玨的獻地,如今一統天下,除去那些留戀故土的遺民,旁人無不讚一句陛下的萬世功業。連帶著宮城中的小太監小宮女們,也頗覺得與有榮焉。

春日園中桃花爛漫,燕華坐於花樹下,拿著一支筆細細地為薑予辭描下眉間一朵五瓣蓮。

細眉瓷膚,中描朱砂,最後一筆小心地勾勒完,燕華忽然在薑予辭眉間落下一吻。

“呀!幹嘛呀!”薑予辭忙不迭地推開燕華,小小白了他一眼,身後的揀枝連忙忍著笑遞上一麵鏡子。

鏡中女子容貌清豔,眉間的五瓣蓮卻是暈開了一抹淺淡的紅,薑予辭氣得猛地一抬頭,卻正好撞見燕華的這副模樣。

眉目如畫的青年本就生得唇紅齒白,麵若好女,現下薄唇上一點紅,更是猶如春水染霞,搖光動影。

薑予辭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燕華輕輕“嘁”了一聲,多少也想明白了,接過徐智誠遞上的帕子,抹去了唇上那抹豔色。隨後轉身拿著筆按住了轉身欲躲的薑予辭,神色誠懇:“再來!我保證不會再作弄你了!”

風吹花樹,滿地落紅。滿園的笑鬧聲裏,天光明朗,雙燕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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