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眩的感覺,已漸漸控製了全身,他背靠著樹,慢慢坐了下來,調整著呼吸,控製著已將要渙散的真氣,做著最後的努力。如果死在這裏,那會怎麽樣?大概,就如方才所想的那樣吧。想起那時的慘狀,不覺微微苦笑。一瞬間,心中一片空茫。縱然生時再轟轟烈烈,名揚天下,死後,也不過一抔黃土掩白骨。
這,是否就是佛家所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低垂著頭,神智似是清醒,似是模糊。此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那生命最不可知的終結,離自己從未這樣接近過。
雙眸半睜半合間,他仿佛看到一雙穿著黑色靴子的腳,出現在自己麵前。茫然抬起頭,看到眼前疑幻似真的人影,他輕輕的笑了。
那個人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看著他,手按在腰際,緩緩抽出了寒光凜冽的長劍,無聲無息的,指向了他。
聽說人臨死之前,會在幻覺中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自己,真的見到他了……
那清晰的,俊秀的容顏,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那閃著寒光的追風劍,正指向他的咽喉,隻要輕輕一送,自己的一切都結束了。無論是歡喜還是傷悲,憂愁還是痛苦,都將永遠的結束。他真的累了,不想去問,這是幻覺還是真實,無論是什麽,他都已不想逃避,或者,能夠死在他的手裏,也是一種幸福吧。
隻是……
真是悲傷啊,明知他動了殺機,可是至死,都是這樣的愛著他。
他緩緩垂下了眼眸,悄無聲息之間,一滴清淚落入塵埃,轉瞬無蹤。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
默默看著眼前的男子,背倚著樹坐著,半垂著頭,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都是不祥的瀕臨死亡的氣息。與上次自己掌傷了他完全不同,此刻的他,給人一種悲傷到絕望的感覺。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為何在黑暗中,竟能看到那一點晶瑩的光芒滑過他的麵頰?
方才那一刻,封無霆是真的動了殺機。如果此刻便殺了韓逸北,那麽,是不是就算是暫時免除了聖門的麻煩,對門主有了交待?然而,那濃重的悲傷與絕望,仿佛因著那人的將死,而盡數散發出來。濃烈得令人窒息的悲傷,讓他的心都情不自禁的感到了痛楚。這一劍,再也無法刺下。
彎下腰,將手按在他的腕上,那人的脈搏已是幾不可覺。將追風劍插回鞘內,深深的吸了口氣,封無霆一咬牙,一手抓住他的腰帶,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扛在肩上,足下發力,以驚人的速度離去。
匆匆回到住處,快步邁進屋內,將人放在床上。雖然一路上,不斷的輸入真氣,護著他的心脈不被毒氣侵入,但幽暗之中,仍可見到那人的臉色,已透出隱隱的黑氣。不再多想,點起油燈,撕開他的上衣,扳起他的身體,檢查那人傷處,赫然可見那肩背之上,被鞭梢掃出的長長血口,已是皮開肉綻,而左肩之上,中了一劍,深入兩寸,雖點了穴,亦不能完全止血,隻是減緩了血流速度,半身的衣服已被血漬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然而,這些隻是皮肉之傷,雖然不輕,並不是致命之傷。令他性命垂危的,卻是那帶毒的暗器。定睛細看之下,在那人左側背上,找到了兩處黑點,正是毒釘所傷之處,那四圍的肌膚,都已呈現出暗淡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