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段(1 / 2)

說道:「那就是了。曲太醫剛擺脫了這案子,還是不要與德妃多做牽連的為好……」

「話是如此。可……」曲休自知理虧,支吾下竟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反駁。

「可什麼?」好看的眼睛裏複又含起笑意。

「魏大人可否……幫我,將名額要回……再七個月,就要啟程了……」他這樣斷斷續續的說著,配上清的發亮的眼眸,倒像個無處去討糖吃的孩子。

魏遠爭歎了口氣:「去那地方有什麼好的。去了,說不準就是一輩子……」

曲休對著他就是深深一拜:「請魏大人幫忙……」

魏遠爭隻是上前攙扶,未等他說完,就出口婉拒:「曲太醫若是沒有合適的理由,這禮,恕我不能接受。」

手上的分量一重,曲休抬起頭看他,一臉驚駭夾雜著失望,許久才吐露幾字:「對魏大人來說,什麼是合適的理由?」

魏遠爭引著他坐下,檀唇微啟,衝他認真地比了個口型:「江,南。」

麵前的身子一僵,抬望眼,滿滿的遺憾。魏遠爭原是要嚇他的,沒曾想卻被這一眼先弄了個莫名。

那遺憾的神情,本不該由這話題激出。在魏遠爭的設想裏,曲休該是惱怒的,無措的,甚至是仇恨的,而不該是,這樣的遺憾與抱歉。

「看來,曲休隻好另請人幫忙了。」

「曲太醫何必多勞,除非陛下欽點,不然院使大人不會駁了在下好意。」

「你!」

如果魏遠爭沒看錯,曲休臨走時的那一眼,竟,含著殺氣……

堪堪回暖的春日,連空氣中都凝結著窒人的潮氣。

民間如此,朝堂上亦是如此。蜀地天災,各省繳納的賦稅也連連縮減。就連晏長治,也會時而皺眉,在眉宇間,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朝野上下,彌漫了緊迫的氣息。

在這情況中,最忙的當屬戶部。隻是魏遠爭也不清閑,國庫空虛,須追根溯源,結果倒黴了一批行事張揚的貪官汙吏。

正是焦頭爛額之際,曲休卻來找他。

自打那次之後,曲休便再沒來過大理寺。此次造訪,想必是多日周轉不成,隻好又來問他。

魏遠爭忙著手頭公務,聽是他來,不自覺露出欣喜。難不成,是他終於肯原諒了自己,認了自己?百忙中匆匆奔出屋外,見那人立在風口,身上清減不少,沒了厚衣夾襖,甚是爽利。隻是稍單薄了些,看著那隱隱發紫的嘴唇,魏遠爭想。

「曲太醫。」他上前叫他:「幹什麼站在外麵,進去說吧。」

「魏大人。」曲休猶豫著拉了拉他的衣袂,聲音有些沙啞。「就在這兒說吧……」

「怎麼了?又病了?」看他這樣,魏遠爭心裏也難過,差點就要心軟下來。以後,但有一切罪過,都由我來擔待吧,他如是想著。對於情感,魏遠爭確實執拗得如同初生的幼崽,跌疼了自己,抓壞了別人,每每都要後知後覺,鑽了牛角尖。

曲休揚起清瘦的臉龐,下頜略尖的弧線,一雙眸子在陰沉的風中近乎通透。眸中飽含的期許,在那一刻清澈得刺眼:「魏大人,曲休再問一遍。您幫我嗎?幫我,好嗎?」他避開方才的問題,直直地與魏遠爭對峙,語氣裏的謙卑卻仿佛要低入塵土。

魏遠爭猶豫了,片刻又為這態度感到欣慰。他是在求自己了,對嗎……盡管心裏怎樣都提不起歡樂,還是要執著地拒絕了他:「我說過,隻要有合適的理由,我就……唔……」

風是不是迷了眼睛,周遭的花與柳都變得混沌。

那人傾過身子,手臂攬在他的肩上,有些硌人。他的氣息,竟然是灼熱的,噴薄在自己的臉上,心刹那間就悸亂如麻。

「唔……嗯……」

是迷了眼,還是做夢。嘴唇被永遠的冰涼覆蓋,記憶裏那兒也是微涼的,親吻時會有緊張的顫動。他的舌頭像是怕冷,快速地,探入自己口中。「嗯啊……」,左右尋求著柔軟,無止境地索取他的溫度。

每一次交纏就像要卷走最後殘留的空氣,稀薄得,幾欲窒息。

不敢睜眼,不敢吻回。怕那是夢吧……手在身側僵直,隻有睫毛偶爾的撲動。

他呢,是否也如自己一樣?熱情的追逐,情.欲也仿佛被挑起……

正是那一瞬間在酣暢中,不同於齒間人的涼薄,而是徹底的,外物的冰冷,滑入他的咽喉,一切伊始悄無聲息。

仿佛是要給自己最後的道別,緊緊地,在自己驟然退縮的舌上,掃過戰栗……

「咳,咳咳……你?咳——」

那藥丸如鯁在喉,卻終是消融了。

肩上的手臂早已經移開,魏遠爭不解地看他,他要知道答案,可眼神裏卻在不安。

「魏大人,您剛吞下的是夢縈,一種終身無解的毒。」

嗬,終身無解。

這無情的宣判何止比死亡的軀體冰冷百倍。

這世上,不是隻有情絲難解,怎的還有終身無解的物什?

「曲太醫若是真要殺我,便不會告訴我這毒終身無解。是要威脅我幫你拿回名額,對嗎?」不亞於禦書房裏的拒絕,心也仿佛那尊泥偶,再一次支離瓦解。愈是心痛,愈是冷靜,親口說出那個答案,比等待要來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