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段(1 / 3)

又清醒了一些,幹脆掀了錦被去下床行禮。單衣凍得不行,腳還沒觸著地麵,就被晏長治輕喝住:「不用了,你回去睡吧。」轉了一圈,他突然停下,拊掌:「對了,朕差點給忘了。」

魏遠爭滿臉疑惑,卻見晏長治從案幾上拿過些什麼,徑直走到他跟前。手中捏的白瓷小瓶封了紅纓,看不見內容。

「先吃了這藥丸。」

「咳——」聽得這個,魏遠爭有情願裝睡的衝動。來不及了,晏長治已經啟了小瓶,倒了藥丸在手心裏。一氣跑出許多,朝他攤開:「拿著,朕去倒水。」

說實話,看陛下端了茶盞躡著腳步過來,比吃苦藥還難受。禦書房素來無人守夜,這會子估計也早被打發了,現下一君一臣,一站一臥,實在有些怪異。

「咳,咳咳……」黃豆大的藥丸,全哽在了喉嚨口,餘下的困意被這番折騰,早還給了周公。

「卡住了。」魏遠爭捏著嗓子,使勁嗆了兩記,不奏效。

晏長治也沒料想出現這情況,茶盞往他手裏頭一擱,回頭找了陣兒,掂了兩粒蜜餞龍眼:「試試這個。」

「咳,又卡住了。」魏遠爭清著喉嚨,看晏長治把什麼椰子盞、合意餅全給挪來了,暗暗叫苦:「不吃了,這藥丸估計待會兒就下去了。」

「晚上沒吃東西,吃個這個。」晏長治遞過來小塊蓮子糕。

「呃……」他對著那東西幹咽了口唾沫:「陛下,臣,臣還是吃那個吧。」那柿霜軟糖個頭看著小些,應該好吞。

「嗯?你不是以前愛吃蓮子糕的?」

話音剛落,兩人間的氣氛頃刻有些尷尬。

「咳咳,不,不是。那個太大……」十多年前他的喜好,晏長治不知怎麼的就說出來了。那時候,自己一得空就央著九哥,仰了頭戳戳他,九哥你可還欠我蓮子糕……

倒不是自己有多喜歡,隻是九哥每每要佯裝忘記,臨了才愛理不理地拋了荷葉折的的小包予他,淬兩字:吃貨。而後,自己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邊吃邊瞅著九哥幹淨好看的臉上露出幾分得意的笑容。

至如今,那樣的笑容,卻再未從晏長治臉上被提及了。

他深蹙了眉頭,也許亦是記起了往事。

「那你……多喝點水……」隨即要去將蓮子糕放回。

「等,等等!」魏遠爭猛一拖他,掌心纏滿了繃帶,隻有指節露在外頭,不甚活絡地拉住了明黃的衣衫。身子前傾,另一手飛快抓過半透明的小糕往嘴裏塞去:「果然,果然有些餓了……嗬……」

「小心別……掉被子上了。」看他狼吞虎咽的模樣,下巴上都是食屑,清冷的麵容突然就泛起了一絲漣漪。

恍惚中,有一種錯覺,彼此都還很小。小到少不更事的年紀,隻懂得歡笑與肆無忌憚的吵鬧。風逐著他們的錦袍,發帶像紙鳶一樣高高飛起,變聲期的嗓音暗啞而粗劣唱著,大風起兮雲飛揚,將手中的石塊遠遠地拋注河底。

可惜,因為明曉得那是錯覺,所以要更加落寞。

禦書房這樣的地方,對他們來說,都不適合念舊。冰涼的京磚曾經粉碎過觸手可得的希望,誰都明白,他們之間的維係,是君臣攜手的江山。強提感情,於人於己,都太不明智。

更漏無聲。睡夢中,魏遠爭好像聽到有人在問他,你可知,佛家的七苦是什麼?

他搖頭,冥冥間卻感覺自己在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