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翡翠這麼說,林初南真的是不明白了,年紀夠了出宮與家人團聚是每一個宮女的願望,為了這個很多宮女不惜在名單出來前賄賂掌事的太監與姑姑,而她也知道,翡翠在宮外是有家人的,並非無依無靠的孤女。
“奴婢出身卑賤,家中沒錢給大哥娶媳婦,父母才想到讓奴婢入宮。這些年來,奴婢在宮裏得的月例全都托人送出宮外,接濟家中。大哥已經娶妻生子,一家人的生活也不似以前那麼苦。可是,還有二弟三弟,尤其是三弟,他喜歡讀書,鄉裏的先生時常誇他,說他前途無量。為了給二弟娶親,為了供三弟讀書,父親作主又給奴婢定下了一門親事,那戶人家給了我們家一千兩的聘金,一千兩啊昭儀......”
林初南蹙了眉,聽到這兒,她隱約猜到了什麼,說道:“對方給這麼多聘金,身上是有隱疾還是......”
翡翠悲從中來,眼淚不住落下,搖頭道:“奴婢是嫁給那人作妾的,他是個年愈六十的老頭子,是我們鄉裏有名的豪紳。奴婢入宮前就知道那人名聲極壞,妻妾成群,娶的多,弄死的也多......奴婢不願意嫁給那樣的人,但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奴婢在深宮之中無能力為,奴婢不願意出宮,隻想努力攢錢,替家人把那一千兩聘金還上,哪怕老死宮中,也不想去伺候一個變態的糟老頭子。可是一聽到昭儀您要把奴婢送出宮去,奴婢的心就徹底涼了......”
聽翡翠說出緣由,林初南沉默了半晌,看了看秦平,秦平也是一臉的惋惜。
林初南的確沒有搞清楚翡翠的狀況,就作了那樣的決定,可,她也沒有立即就把翡翠送出去啊。
“你太傻了,你不願意出宮可以跟本宮說,本宮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也不會逼迫下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翡翠哭的更狠了,“奴婢也是一時沒想開,當時隻覺得憤怒絕望,奴婢以為昭儀仍然介意奴婢以前參與過梅心與張婕妤之間的事情,惹了昭儀嫌棄,以為昭儀是故意這麼安排的,才......才做下了這樣的錯事。”
秦平見林初南臉色不好,斥道:“翡翠,路都是人自己選出來的,昭儀這裏的門是為你開著的,什麼樣的條件你都可以來談,是你自己放棄了機會,選錯了路,莫要將事情怪罪到昭儀身上來!”
翡翠哭著說:“昭儀,奴婢現在很後悔,一念之差,奴婢的清白、聲譽、甚至性命都沒有了,您大慈大悲,救救奴婢吧!”
林初南想起翡翠與高時在含元殿裏衣不蔽體被眾人圍觀的情形,皺了皺眉。
她的好心不會濫用。
她凜了聲道:“事已至此,後悔莫及。你覺得本宮對你殘忍,你可曾想過,如果本宮沒有反擊出逃,本宮現在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翡翠止了哭聲,不敢想象。
林初南歎了口氣,“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看在你曾有意投靠本宮的份上,本宮可以讓你死的體麵一點兒,白綾還是毒酒,你隨便選。本宮還答應你,幫你家人把那一千兩聘金還上,這下你死了之後也不用再為他們擔心了。”
翡翠沉默了一會兒,知道多說無宜了,這個結果也是她所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她朝林初南磕頭,“奴婢謝昭儀恩典。奴婢還請昭儀開恩,莫要將奴婢在宮中所做之事,告訴家裏人......”
“本宮自有分寸。”
入夜,秦平突然進來稟報道:“昭儀,翡翠已經服下毒藥,死了。”
林初南點了點頭,擺了擺手。
秦平退了出去。
入定之後,孟軒鶴過來了,見暖閣之中隻有林初南一個人,連六月都不在,安安靜靜的,氣氛似乎不太尋常。
孟軒鶴步子遲疑著,見林初南坐在燈下出神,他咳嗽了一聲,見她回過神來,看著他說了一句“你來了”,才繼續朝她走去。
他在她身旁坐下,見她擺弄著筐裏的絡子,隻是,明顯失神,弄的亂七八糟,此時回過神,又開始拆。
孟軒鶴看著她拆完。感覺到她今日不高興,甚至有些傷心,他握了她的手,將絡子扯過扔回筐裏,“我來了,你都不看一眼,難道這絡子比我還好看?”
林初南眉頭微微一挑,“沒有。”
“那你這是怎麼了?”孟軒鶴不安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