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雪又似雹子的東西,或者可以說是雨夾雪。
“老天爺真合作。”寇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
“恩?”徐子陵不明白。
“下雨啊,這樣呆會兒我要是哭出來的話,陵少你也看不到了。”寇仲仍是一幅嬉皮笑臉樣,隻是兩人相處得太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早一聽就明。徐子陵呼吸一窒,忽然覺得眼睛酸酸澀澀的。
“陵少。”
“又怎麼?”
“……不用給我報仇。”
“……”徐子陵停下腳步,寇仲也停下來,自嘲地一笑:“我是說,如果我比陵少早死的話,千萬不要來給我報仇。因為我都打不過的人,你小子也肯定打不過。”
徐子陵深深吸了口氣:“你再說下去,我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啊,那還是快走吧!——對了,還有一件,你可不要隨便出家當和尚!”
“……仲少你真的很囉嗦啊!”
剛說出這句話,寇仲忽然張開雙臂摟住他。
街上隻有零星的幾個行人,他們在路中間緊緊擁抱,在行人眼裏,都認作是好兄弟的告別。
最後終是徐子陵鬆開手,寇仲也隨著鬆開,看著徐子陵轉身走去,在雨雪之中漸行漸遠。
他沒有用輕功或縮地之法,亦沒有刻意慢下腳步,終究是走得很遠了。寇仲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不覺地運功於雙眼,一直到他走到長街的盡頭,拐了彎去,消失不見。
寇仲歎了口氣,陵少終究沒再回頭一次。
此後的一年間,少帥軍風生水起,楊公寶庫的財力、嶺南宋家的支持,加上寇仲的軍事天才,讓少帥軍迅速崛起於南方,先後消滅了數個勢力,成為唯一能阻止李世民統一天下的因素。
與此同時,李閥內部鬥爭卻日益激烈,李淵在自己的幾個兒子中,明顯更傾向於太子李建成,加上李世民常年領兵在外,建立了自己的軍事勢力,引起李淵的嫉忌,父子間關係一路降至冰點。李世民內有掣肘,外有強敵,在攻打洛陽時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一時和王世充形成僵持之局。這種形勢自然愈發對寇仲有利。少帥軍將士們揚眉吐氣,無不對未來充滿信心。
寇仲身為少帥軍的領袖,每天忙得昏天黑地,這才知道身為一軍甚至一國之主,除了領兵打仗之外,還要處理眾多的文書條令,雖然他每看到這些堆積如山的文件便頭痛,卻不得不耐著性子坐過一個又一個時辰。
如此波瀾不驚地過了一段時間,細心的任媚媚發現,寇仲的寢室在後半夜常會亮起燈燭。找個機會詢問,寇仲笑答長生訣恢複體力事半功倍,並不需要大睡一整夜。
任媚媚盡管將信將疑,也隻得罷了。
她自然沒看到寇仲眼裏一閃而過的悵然,他的目光投向遠處,似乎在望著某個望不到的地方,想著一個不在眼前的人。
徐子陵一路北上,數月之後已經遠離中原,來到關外。
塞外風光和中原大不相同,除了廣闊的天地,一望無際的草原,更吸引人的是塞外民族的熱情豪放,這讓長期生活在陰謀和壓力之中的徐子陵倍感清新和解脫。
塞外民族眾多,各民族都有自己的習慣和風俗,這些又讓徐子陵大開眼界。
在草原上遊曆時,人會產生漂泊無定的感覺,那不同於在中原的遊覽,如果說在中原,人是從一個城市遊曆到另一個城市,總會有落腳之處;那麼在塞外人就如漂浮在大海上的一葉小舟,生出天地蒼茫,浮萍無根的感慨。
徐子陵感到自己漸漸忘記了中原的種種爭鬥。天下之爭、江湖之爭,都變成了十分遙遠的回憶。但唯獨有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反而隨著時間推移,在記憶中愈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