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了,偏偏還有看到那個少年,依舊是那個白衣的少年,那個曾經與自己一起看木棉花的少年。自己終究是對不起他,辜負了他。就這樣如果可以死在他的手下,死在他的麵前是不是可以償還他眷眷的看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是他走近了嗎?是他在張望嗎?那麼讓我在對他笑一下,因為這樣他記住的將會是我的笑顏,而不是我緊皺的眉頭。
朱厚熜不禁走出來,卻見一絲極淡的笑閃過陸炳蒼白的臉。“住手,” 朱厚熜不禁叫道。喊過之後,朱厚熜又有些後悔,為什麼每次讓步的都是自己。是不是陸炳也算好了自己不會狠心問他,一定會放過他,是不是自己的一切都在陸炳的算計中。要再命人拷問,這位少年天子又有些不忍,想了一下道,“把他放下來,你們都出去,我有話問他。”
朱厚熜看著趴在地上的陸炳,身後腫得很高,烏黑的一片,想到陸炳即使這樣了還堅持騙自己。就用腳踢了踢陸炳的肩,問道,“現在你該說實話了吧?”
陸炳身上三萬七千個毛孔都竟都變成鋼針在刺在錐,哪裏還能聽到朱厚熜的問話。朱厚熜見陸炳明明有著聲息,卻又偏偏不回他的話,不禁怒火中燒。這個曾經下令杖責過無數人的桀驁皇帝,對著陸炳腫脹的身後狠狠的踢了一腳。
就見血很快的蔓延出來,如同洪水傾覆山穀。一灘血色奪目的告訴朱厚熜,他剛才做了什麼。而陸炳隻覺得身體被人立刻劈成兩段,痛暈過去。最後一個念頭:最後一刻還能守在他的身邊,真好。
“來人,” 朱厚熜立刻慌張的叫道,同時手腳冰涼,無力的倚在案台上。黃錦進來,見朱厚熜慌張的看著陸炳,也不待吩咐,就走了過去探了一下陸炳的鼻息,回道,“皇上,他暈過去了。” 朱厚熜道,“還不快叫太醫。”
陸炳從昏睡中醒來,稍稍動了一下,渾身疼痛,眼睛四顧了一下,這是在乾清宮冬暖閣的床上。旁邊還有一個人,背對著自己。那個人緊繃了一下後背,顯然是注意到陸炳已經醒了,但就是不肯轉過來。
陸炳心道,朱厚熜最後不再追問了。又覺得自己虧欠了朱厚熜,便軟聲道,“可以遞給我一杯茶嗎?”
朱厚熜下去,沒有拿茶,卻端著一碗湯,道,“這是銀耳雪梨羹,太醫說吃了可以敗火。” 朱厚熜一邊說,一邊舀了一勺遞到陸炳嘴前。
喂陸炳吃完了,朱厚熜又用帕子幫陸炳擦了一下嘴,將碗放在一邊,自己靠坐到床上,將陸炳的頭放在自己的膝上,又順手理了理陸炳的頭發。隔了半響,朱厚熜方才問道,“你是不是算好了,我一定不會狠心。”
陸炳輕聲道,“沒有。無論你如何對我,我都甘之如飴。即使是死。”
朱厚熜聽陸炳這樣說,也就不再說話,隻是把手放在陸炳的麵頰上。
兩個月後,,俞大猷從詔獄出來,並升為浙江兵馬總指揮。再去浙江赴任之前,俞大猷與陸炳又比了一場。比完之後,俞大猷策馬遠去。
陸炳微笑的望著俞大猷漸漸遠去的身影。祝你殺敵三千,請連同我浴血殺敵的夢一起圓了。廷堂少了一個錦衣衛署指揮使陸炳,任何人都可以當上去。但是如果若少了一個俞大猷,就給了倭寇很多機會。正如朱厚熜所說,論文章論功夫,自己都比不上他。
若是兩個人中隻有一個有機會,陸炳願意把自己的機會給俞大猷,因為這樣可以偷偷的認為他那一半的奮勇殺敵中也有自己一份微薄的功勞,那也是自己年少時的夢啊。其實最了解陸炳的人還是朱厚熜,連俞大猷他自己都不知道誤殺了盧銘,而陸炳不過是對著盧銘屍體動了一些拳腳。那種血脈相連的熟悉和信任隻有在陸炳和朱厚熜之間才會有,也隻有朱厚熜清楚的知道陸炳沒有殺人,但最終也沒有忍心去拷問事實的真相是什麼。
“他其實比更我心軟,” 陸炳在心中自己道,“而我終究還是欺騙了他。”想到這裏,陸炳不禁歎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寫在這一章後麵的話:恩同學終於開始往暴戾,昏庸,無道上麵開始轉型了。
又及,我沒有找到柄同學因為什麼原因殺了兵馬指揮,所以自己編了一個。曆史上這件事情與俞大猷無關。大家千萬不要冤枉俞大猷。)
似笑非笑
二十六,似笑非笑
嘉靖十七年。世宗生母章聖皇太後逝世。沈鏈進士,入為錦衣衛經曆。
禮部尚書嚴嵩壽誕,恭請首輔夏言。夏言退請柬。嚴嵩在夏府門口,跪叩舉請柬過頭,誦念請辭。夏言依舊不複。
幾日,正逢嚴嵩過壽,文武百官道嚴府賀壽。陸炳帶了錦衣衛經曆沈鏈同往。沈鏈並不是武舉進士,而是文進士,還曾經當過地方知縣三年,但因性格耿直被名升暗降成錦衣衛經曆。陸炳惜其才華性格,常帶其伴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