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是因為手上的血還暖。
楊戩微微一震,心頭掠過一絲苦澀。
很早以前已經學懂不會猶豫了,很多事情根本身不由己。
一名打算從後偷襲的天兵被楊戩回槍一招擊殺。楊戩看著垂目而蒼白的他,語氣軟下來,低歎:「要是覺得冷,就閉起眼,隻想著那些被對方傷害過的人,」血花濺在雪上一如桃花豔麗:「不管怎樣,總得有人死。」正說著,天兵經已一個不剩,茫茫雪海之中,隻有楊戩,沉香和哮天犬三個,任由澟洌的寒風無情拍打。
有什麼辨法,總得有人死呀。
其後。
夜幕已經低垂,星鬥燦爛,樹枝啪啪勒勒地燒著,火舌一直往上吞吐。
沉香在火光下默默燒著隨手捉來的野鹿肉,伴隨著濃鬱而微焦的肉香。因傷口受了感染而發熱的嘯天犬在微弱地呻[yín],楊戩剛才已小心拔掉了斷箭,又用法力為牠止血療傷,一時三刻恐怕不會醒來。楊戩輕輕撫著愛犬的背,那眼裏的憐惜和憂慮,沉香心下明白他在心痛。
二人戰後一直沉默,好久好久,沉香把一串烤好了的鹿肉交給楊戩,楊戩接過,瞟了他一眼,忽然打破沉默:「真不像你。」平日的話,他的外甥必然是興致勃勃地把全副心Θ
雪繼續詭異飄落,無數無數美麗的六角型從天上落入凡間,枯幹旳樹影張牙無爪隨風擺動,嘯天犬做著惡夢一直低嗚不止。
漸漸入睡的沉香數度從楊戩的肩膀上滑落,發出低低而均勻的呼嚕聲,楊戩淺笑,扶著讓他安然躺在地上,火光明明滅滅映照者沉香的睡相,那張永遠不脫稚氣的臉。
對呢,數年前他還是個隻懂得捉弄老師的人間孩子。
猶記當初,他向他展示自己送的長命金鎖,他用那種純真澄澈的眼神看著他,說,我今年最貴重的禮物,就是我有了一個舅舅。
他不無羨慕那種由衷而純粹的喜悅。
晃眼數年,這孩子在他身後隨著他的步伐,亦步亦趨地跟著走到這裏來了。我今年最貴重的禮物……
楊戩苦笑,禮物啊,誰又曉得這究竟會是好事還是壞事,要是當天他沒有一時心軟,走到劉家村來看他一眼,不曉得現在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第六章
沒有人知道何以這年的雪來得特別快。四道馬蹄印深深埋在雪地上,一點一點寂寞的白又把它們填平。在這大片大片白色的荒蕪之中,太陽繼續不慍不火地照亮人間,兩匹馬依然嘶聲在林中飛揚,有人依然努力展開笑顏。
在還能夠喧鬧的日子,就應該繼續喧鬧下去。
奔馳的兩匹快馬上,有兩個人各自拿著一枝樹枝沒完沒了地比試著,坐在楊戩身後是臉上長有胡渣子,身型瘦削的黑衣男子。他一邊拚命揮著小樹枝,一邊氣得哇哇叫過不停。坐在另一匹馬上的少年臉上掛著勝券在握似的笑容,一手控製馬鞭,一手拿著樹枝把男子的攻勢逐一化解:「喂,狗狗,我說,你還是認輸了吧。」
「可惡!」這個被少年輕挑喚為「狗狗」的小叔,正是二郎神楊戩的愛犬嘯天犬,牠咆哮道:「沉香!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長輩,你該叫我嘯天犬叔叔。」「狗狗。」「是嘯天犬叔叔!人稱犬王之王!」沉香大笑「狗狗竟然是犬王之王!」嘯天犬見他一臉得色,越說越氣,決定向主人求救:「主人,你外甥真不懂什麼是尊師重道,你怎麼不教訓他。」
楊戩路上一直聽著他們為著些雞毛蒜皮的事吵鬧,反正嘯天犬必然拗不過沉香,他從未想過有答腔的需要,又見嘯天犬一直被沉香逗著,心裏也禁不住覺得好笑,嘴角微微揚起,卻沒有理會的意思。
嘯天犬見主人的回應冷漠,唯有在心裏淌淚,輕聲低泣。沉香見舅舅縱容自己,更是幸災樂禍,背著楊戩對嘯天犬做了個鬼臉,嘯天犬氣憤極了,拿起骨頭想敲沉香,沉香心生一計,一手捉住了骨頭,用力把牠扯下馬,嘯天犬大驚,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已經被沉香一手抓住後領:「你好重喔。」
這臭小子竟然還埋怨牠的重量,懸空著的嘯天犬恨得牙癢癢。
「好了,」楊戩見沉香玩得過火了,哭笑不得,身手極快捷地已經從沉香手上捉過嘯天犬,牠又糊裏胡塗坐回楊戩身後:「天兵隨時隨地又會出現,你們還是省點氣力。沉香,你也不要老是欺負嘯天犬了。」他們三人的衣服早有破損,一路上擊退了好幾批天兵,難得還可以若無其事。可憐的嘯天犬,還待要把握機會訴苦,沉香已搶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