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嫂撐著傘把音顧喚住時,滿臉笑意。
“你若是不忙,就到我這裏略坐一坐,有點兒事,想要問問你呢。”
音顧見她著實有事的樣子,念她也幫過喜眉一些忙,便收了傘隨她到了她家裏。
方嫂家孩子多,但是她是個極愛幹淨之人,所以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家收拾的也是很妥帖的。音顧知道她好管些事,倒不知道她哪裏抽出的時間掌握這其中的平衡。
孩子們都打發去玩了,方嫂端了茶水過來,不好意思地笑道:“家裏沒有好茶,這還是孩子他爹留下的,能喝,能喝!”
音顧不在意地喝了兩口,問道:“什麼事?”
方嫂趁著她喝茶之際忙打量她。前些時她看到音顧從門口過,儼然是婦人模樣,還當她是在這裏成了親。不過街坊四鄰沒一個聽說的,就連平日裏稍微走動的勤一些的她都連口喜酒也沒喝上。可是總這麼看著,也不見個漢子從那門裏出來,似乎又隻還是有她們兩個女人帶著個孩子,於是方嫂就不懂了。可是看也看得出來,音顧不是喜眉,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方嫂自然不會急著去問裏麵的原由,隻是有一事,人家實在是催得急了,這才逼得她非攔住人不可。
“三月的時候,你們不是去郊外放紙鳶了麼?”方嫂搓著手道,“我要說的這事,便是打那來的。”
音顧睨她,她頓了頓,卻又改言道:“說起來喜眉這妹子也可憐,一個人領著個孩子,總是不容易的。”她見音顧還是不說話,便歎了口氣道,“一個家裏沒有個男人當家,總是要受欺負的。就連賣柴的樵夫見你家沒男人在都要說幾句汙穢聽不得的話,我尚如此,又何況是喜眉妹子那般模樣的女人呢。”
“我男人這幾年一直在外,我也就吃了些苦頭,總不好再讓喜眉妹子去吃吧。”方嫂這會兒笑了,“她還那麼年輕,可不能總一直一個人帶著孩子過日子吧。”
音顧唇角微揚,有些懂她的意思了。她淡淡說道:“不是還有我麼?”
方嫂卻是搖頭道:“你也有你的日子要過,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可是有人提親?”音顧撐著下巴,懶懶問道。
“正是、正是!”方嫂沒想到對方如此上道,倒免了她一些唇舌,“就是那天與你們一起放紙鳶的人家。那家人姓鍾,他家一個侄兒輩的公子叫鍾良,當日在郊外竟是一眼便看上了喜眉。這真是天大的好事呢。”
“你沒告訴他喜眉已經有孩子了?”音顧問道。
“說了、說了。我也不是媒婆,愛將人誇個天花亂墜的,自然不敢欺瞞什麼。隻是說來也巧了——這個鍾公子娶妻娶得早,兩人十分恩愛,又早早的有了個兒子,便是那天做十歲的小孩子。原本也是一對兒令人羨慕的夫妻,可惜那夫人無緣享福,四年前病死了……”方嫂說到唏噓傷感處,不免拿袖子擦了幾滴眼淚,這才又接著道,“鍾公子傷心欲絕,這幾年一再的拒絕續弦,還是不知道被多少媒婆惦記著。要問為什麼,還不是他家有萬貫家財,人又長得不錯,秉性又是出名的好。他雖沒去考功名,卻也是滿腹詩書的。”
音顧靜靜地聽著,見方嫂停下話來拿眼瞧自己,這才說道:“然後呢?”
“然後?”方嫂一愣,道,“哦。說來這芙蓉縣就沒有喜眉這樣好性子的女人。我也不知當日情景如何,隻知道那日她領著離離和鍾家的孩子們一並玩耍,竟是讓這鍾公子十分留意。據說回去後茶飯不思,四處找人打探消息呢。”
“說來也是巧的。你們從遠方來,口音不對,模樣兒似乎也有些不同,而芙蓉縣就這麼大,極小的事也可能誰人都知道。所以不久就打聽到我這裏來了。人家不好貿然上門,便請我來問問。上回我也去了,不過喜眉身子不利爽,我就沒問。今天一大早的人家又差人來過,所以我剛才看到你,一時才沒忍住。”方嫂試探著問道,“你應是很了解她的,不知道她……可願再許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