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婆婆哆哆嗦嗦準備開口問趙老頭兒,你回來幹啥?
趙老頭兒沒等她把話說出口,先她一步說話了。趙老頭兒說:“老婆子,不好了呀,趕緊勸勸咱小孩兒吧。”小孩兒,指的就是他們小兒子。
“啥事兒呀?”趙婆婆這時候心裏戰戰兢兢、七上八下的,仗著膽子問了一句。
趙老頭聽趙婆婆問他,顯得還挺急,“啥事兒?大事兒,咱家要出大事兒咧。”
“啥大事?”趙婆婆又仗著膽子問了一句,她這時候覺得她自己可能縫衣服的時候睡著了,現在是在做夢。
“啥大事兒?等小孩兒回來,你自己問問他吧,我可不能說。”趙老頭說著,幾步走到趙婆婆床前,“這事兒弄不好,咱家裏頭哩人呐,都得死絕戶嘍,孩兒他娘,你可得記住,等小孩兒回來,你問他這些天都幹啥咧,勸勸他,甭叫他這麼幹咧。”說著,趙老頭一把奪過趙婆婆手裏的針線,在趙婆婆手背上狠狠紮了一下。
趙婆婆疼的“哎呦”一聲,觸電了似的渾身一激靈,睜眼一看,剛才被她捏在右手裏的縫衣針直挺挺紮在她左手背上,索性紮的不深,趙婆婆一咬牙,把針從手背上拔了下來,再看油燈底下,空無一人,外麵的怪風也不知道在啥時候停了,屋裏屋外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隻有屋裏那盞油燈閃著微弱的光芒,一下下忽閃忽閃地跳動著。
剛才的一切,就好像是趙婆婆做的一場夢,但是,趙婆婆又沒辦法相信這隻是一場夢,因為左手背上給針紮過的地方,咕咕冒出了血,那血不是紅色的,墨汁一樣黑乎乎的……
趙婆婆嚇得渾身篩糠似的抖了起來,衣服也不敢再縫了,往床邊兒一丟,把手上的黑血抹掉以後,油燈也沒吹,一頭躲進被窩裏,蜷成一團,哆嗦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趙婆婆的小兒子渾身是土的回來了,趙婆婆趕忙起床給他做飯,飯做好以後端到桌上,小心翼翼問小兒子,“孩兒啊,你這幾天黑兒嘍都出去弄啥咧?”
小兒子斜了她一眼,沒說話,端起飯碗自顧自吃了起來。因為這小兒子性子怪,脾氣一上來六親不認,趙婆婆打心眼兒裏怵他這小兒子,見兒子這樣兒,再不敢多問,自個兒琢磨著,昨天老頭子給她托的這夢到底啥意思。
小兒子吃飽喝足以後,髒衣服一脫,栽床上就睡,趙婆婆趕忙把髒衣服拿到院裏洗了起來。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當天晚上,趙婆婆因為昨天沒睡好,早早就睡下了,她小兒子呢,又一聲不吭出去了。
到了半夜,外麵剛剛打完三更,趙婆婆迷迷糊糊聽到院子起了風,就跟冬天刮的那種割臉風一樣,嗚嗚有聲,院子裏那些物件兒再次叮當亂響。
趙婆婆頓時打了寒戰,驚醒了,緊跟著,手腳不能動彈了,腦子裏很清醒,身子就是不能動,也喊不出聲兒,就跟給鬼壓床了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裏原本熄了的油燈“突”地一下,自己亮了起來,那火苗竄起多高,冒出綠瑩瑩夜裏狼眼一樣的光,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趙婆婆這時候雖然身子不能動,但是身上的每一寸肉都抖了起來,害怕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等那油燈的火焰恢複正常以後,死去的趙老頭兒,又一次站在了油燈底下,昏暗的燈光照在趙老頭蒼白的臉上,使他看上去陰森森的。
趙老頭又開口說話了,還顯得很生氣,“孩兒他娘,俺夜擱黑嘍咋跟你說哩,你咋不聽俺哩話咧,甭再叫孩兒出去咧,要出大事兒咧!”
趙老頭話說完以後,趙婆婆感覺自己的嘴裏能發出聲兒了,哆哆嗦嗦問趙老頭,“當家哩,到底……到底啥大事兒,你跟俺說說中不中,咱那孩兒哩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誰敢問他呀。”
趙老頭狠狠把眼一瞪,“不中!俺現在是鬼,鬼不能說人事兒,你想知道啥大事兒,就去問咱孩兒,你還得勸勸他,甭叫他那樣兒幹咧。”趙老頭說著,走到床前,捏住趙婆婆頭上的幾根白頭發,用力一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