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山神點卯(1 / 2)

第二天一大早,村裏又敲起了銅鑼。

我爺爺雖說腿腳不好,卻是個在家裏呆不住的人,喜歡瞧熱鬧,吃過早飯,他拄著拐杖出門了。

半個時辰以後,我爺爺又回來了。這時候,我太爺正坐在小木凳上,手裏拿根小木棍,在院兒裏教我奶奶畫張天師的鎮宅符,這是我太爺從其它地方學來的,打算在不驚動道人的情況下,悄悄給那些鬧邪病的人家兒院牆外每戶貼四張,當然了,威力跟鎮宅石是沒法兒比的。

我爺爺見了就說他們,“爹,我說你倆就別費心了,打東邊兒‘黃花洞’來了仨小道士,說是昨天那老道士的徒弟,人家正挨家挨戶發符水呢,人家畫的那符,比你倆畫的這個好看多了。”

我太爺抬了起頭,“你懂什麼,符咒哪有好看不好看的,越好看花俏,越不實用。”頓了一下,我太爺問爺爺,“那仨小道士發的什麼符水?”

我爺爺說:“就是那種……把黃符燒成灰放進碗裏,再把碗裏盛上水,那三個小道童一個用挑子擔著兩桶水,說是黃花大仙賜的聖水,另一個手裏拿著一隻大瓷碗,最後一個手裏拿著厚厚一遝黃符,黃符燒成灰放進碗裏,再去桶裏舀上一碗聖水,挨家挨戶讓男人們喝,說是今天晚上山神爺要來村裏點卯,誰喝了符水,山神爺就點不到他了,要是不喝,就會給山神爺點中,就得給山神爺當陰兵,三天內必死無疑。”

我太爺聽了一笑,我奶奶忙問,“昨天那道士臨走時不是說,晚上進山找山神爺談條件的嘛,山神爺為啥還要來村裏點卯呢?”

我爺爺沒急著回我奶奶,轉身到屋裏搬了條板凳坐在院裏,拐杖放到腳旁,然後說道:“那仨道童說了,他們師傅昨天晚上在山裏跟山神爺談了一夜,山神爺說,要是村裏不想出壯丁給他當陰兵,那就獻上五對童男童女進山伺候他,他們師傅不想村裏的男人當陰兵,也不想送山神爺童男童女,兩下就沒談妥,山神爺生了氣,說今天夜裏就來村裏點卯,點著誰,三天以後誰就得跟他走,那仨小道童現在發的符水,說是喝了以後山神爺就看不見他了,讓村裏十五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的男人每人喝上一碗。”

我爺爺說完,我太爺看著他問道:“你喝了嗎?”

我爺爺忙說:“我哪兒能喝呢,咱家是幹啥的,能信他們那一套麼?”

我太爺點頭,“沒喝就對了,要不然你現在就得給我吐出來。”

我奶奶問我太爺,“爹,您說那三個小道士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今天晚上山神爺真會來咱們村裏嗎?”

我太爺想了想,沒正麵回答我奶奶,最後隻說了一句,“是真是假,等到晚上知道了。”

傍晚時分,說也奇怪,莫名其妙刮起了大風,揚塵四起,迷得人睜都不開眼睛。這才是初秋,天氣不算冷,風裏居然帶著刺骨的寒意。

我奶奶到街上看了看,剛好站在風口兒,居然被風吹的渾身打哆嗦,屏住呼吸,用耳朵仔細一聽,風聲嗚咽,如哭似泣,裏麵好似裹挾著無數屈死的亡靈,用鼻子嗅了嗅風裏的氣味兒,當即皺起了眉頭。

回家以後,我奶奶跟我太爺說:“爹,刮的那風不對勁兒,裏有很多陰氣,是不是陰兵過境?”

我太爺走到門口抬頭看了看天色,夕陽晚照,彤紅似血,說了句:“天是晴的,不是陰兵過境,不過,這風刮的還真邪乎,隻怕今天晚上不會太平了,你們晚上睡覺時都小心些。”

我奶奶又問,“難道真是那道士說的,夜裏山神爺真要來村裏點卯了?”

我太爺冷冷一笑,“不可能,我大江南北闖蕩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山神爺長啥樣兒,再說了,既然能稱為‘神’,他怎麼可能禍害一方百姓呢,充其量也就是山裏的畜生成了精,沒啥大不了的。”

深夜,怪風嗚咽,冷冽肆虐,刮的窗戶棱“啪啪啪”不停亂響,好像窗戶外麵站著一頭惡鬼一邊怪叫一邊砸窗戶,十分嚇人。

我奶奶身上一涼,突然驚醒了,連忙把我爺爺也推醒了,“哥,我咋覺得心裏這麼慌呢,你冷不冷?”

我爺爺睜開眼,夢囈似的說了句,“冷啥呀,我還熱呢,你心慌啥呢,是不是餓了。”我爺爺揉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要不,我到灶上給你下碗麵條吧。”

說著,我爺爺揉了把臉,撩開被子去摸床頭的拐杖,我奶奶趕忙一把拉住了他,驚悚說道:“你別出去,外麵不幹淨。”

我爺爺挺聽話,沒下床,摸到火柴把床頭的油燈點著了,窗戶那裏還在不停“啪嗒啪嗒”忽閃著,跟鬼趴窗戶似的,他朝窗戶那裏看了一眼,滿不在乎說道:“有啥不幹淨的,咱家是幹啥的,還能怕……”

我爺爺的話還沒說完,窗戶扇突然忽閃的更加厲害,好像真有人在外麵扯拽似的,撲答撲答,院裏的風也跟著激烈起來,野獸咆哮似的嗚聲大作,讓人心驚膽戰,唬得我奶奶和我爺爺後脊梁溝發寒。

就在這時,院子裏猛然傳來一聲怪叫,很像畜生叫,尖利刺耳:“劉繼宗,山神點中了你,跟我走吧,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