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有看罷,中年人把字據又跟大有要了回去,說道:“這是張‘殄紙’,凡人是不能在上麵簽字畫押的,你既然畫了押,就得把事情做到底,要不然……我保證你活不到明天。”
“啥、啥是‘甜紙’?”大有臉色又變了變,看中年人這時候的樣子不像是在嚇唬他。
中年人不緊不慢,又說道:“閻王爺的生死薄你知道嗎,就是用這種紙寫成的,這張殄紙上麵寫了你的名字,又填了期限,今天晚上你要是不進山幫我拿法器,明天就是你的死期!”
閻王爺的生死薄,大有打小就聽村裏那些老人說過,不過到底是用啥紙寫成的,恐怕沒幾個人知道,見中年人說的信誓旦旦,不像誑話,大有的臉刷一下就白了。
就在這時候,中年人抬起右手,冷不丁在大有左肩膀上拍了一下,大有猝不及防,中年人拍的並不很重,不過就是感覺肩膀上好像給針紮了一下似的,先是一疼,後是一麻,不過就那麼一下子,很快就過去了。
中年人又接著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你要是真不想去,我也沒辦法,記著,待會兒你要是反悔了,就來家裏找我,隻要你答應進山,我不但能救你一命,還能幫你兩口子求個好兒子。”說完,中年人轉身離開。
大有站在門口看著中年人離開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兒,不過,就在他準備抬手關門的時候,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兒了,剛才給中年人拍中的那地方涼颼颼的,關上院門朝屋裏沒走了幾步,整條左肩膀又癢又麻,一抬胳膊,居然已經抬不起來了。
大有頓時害了怕,勉強走到屋門口,還沒等進屋,感覺喉嚨裏好像給東西堵住了,憋得很難受,張大嘴巴猛抽兩口,居然喘不上氣兒,沒停兩秒鍾,大有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滿地打起了滾兒。
裏屋的小珍聽見動靜跑出來一看,嚇壞了,要出門給大有找大夫,大有見狀勉強從地上爬起攔住了她。這時候,大有嘴裏已經發不出聲兒了,憋得滿臉漲紅,朝小珍擺了擺手,那意思不用去找大夫。
又停一會兒,渾身發冷,突突哆嗦起來,與此同時,嘴裏咕嚕咕嚕往外吐白沫兒。用大有自己的話說,那感覺比死了還難受。到底有多難受,別人恐怕感覺不到,隻有大有自己最清楚。
到最後,大有難受的實在扛不住了,示意小珍呆在家裏別出門,他自己踉踉蹌蹌、連滾帶跑,朝中年人家裏跑去。
因為是月圓夜,山裏的狼群不安分,所以村裏人早早就關門閉戶不再外出,這時候路上連一個人也沒有。
遠遠的,就看見中年人家的院門居然敞開著,院兒裏還有一抹微弱的亮光。大有跌爬到門口兒一看,就見中年人打著個白布燈籠站在院子裏,那感覺,就好像知道他會來,故意在院裏等他呢。
大有連滾帶爬進了門,中年人臉上露出了笑意,提著燈籠迎上來,和顏悅色問大有,“大有兄弟你來了,願意進山幫我拿法器了嗎?”
大有這時候早就說不出話了,嘴裏淌著白沫,很淒慘地點了點頭。
中年人又是一笑,模樣要多和藹可親就有多和藹可親,一抬手,又在大有左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大有立刻感覺肩膀上又是先疼後麻,不過這一次比上次疼的厲害、麻的也厲害,差點兒沒痛叫出來。
中年人拍下去沒停多大一會兒,大有感覺喉嚨裏不再堵得慌了,白沫也不再淌了,暢快地喘了幾口氣,緊跟著,感覺身上也有了點熱乎氣兒,身子也不再抖了,漸漸的越來越好,連左肩膀也有了知覺……
過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大有徹底恢複了過來。說不上神奇,就是有點兒詭異。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大有就是再老實,也能琢磨出點兒啥,自己身上突如其來的古怪,肯定跟中年人拍自己這兩下子有關係,心裏暗暗告誡自己,以後決不能在讓這南蠻子碰到自己。
後來我奶奶把大有以上這些跟我太爺說了,我太爺聽完哈哈大笑。我太爺說,水碗變顏色,還有這個肩膀麻木,沒啥可稀奇的,接著,給我奶奶道出了其中鮮為人知的秘密……不過,這是後話。
中年人沒讓大有進屋,就站在院子裏,把手裏的白布燈籠交給大有以後,又從身上掏出草圖跟之前那個巴掌大小的荷包,一並交給了大有。
大有這時候剛從死去活來的滋味兒裏跌爬滾打過來,很老實,老實的跟頭綿羊似的,叫咋就咋。
不過,等他接過草圖跟荷包以後,還是忍不住跟中年人說了一聲,“山坳那裏有個黑大個兒,是個妖精,可嚇人咧。”
中年人聽了,看了看大有,說道:“那不是妖精,那個就是鎮守這一帶的山神,不過你別怕,你是本地人,有本地仙保著,他不敢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