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我奶奶把大有拉到一邊兒,問大有,“那棵山楂樹還在嗎?”
大有點了點頭。
我奶奶看了他一眼,說道:“走吧,咱們一起到你家看看那棵山楂樹。”
大有又點了點頭。山楂,也就是山裏紅。
大有夫婦的村子,距離黃花洞這裏不太遠,在北邊兒的一個小山溝兒裏,那村子的感覺……就跟過去那個拴馬村差不多。拴馬村,各位可能已經忘記了,也就是我太爺遇上紅狐狸,我奶奶出生的地方。
山裏不能走毛驢車,幾個人隻能步行,好在路也不算遠,五六裏地的樣子。
我爺爺腿腳兒不好,我奶奶是想讓他留在黃花洞的,可我爺爺這次的好勝勁兒又上來了,非要跟著去瞧瞧熱鬧,我奶奶其實很慣著我爺爺,雖然心疼他走山路,卻打心底裏不舍得扔下他,也就讓我爺爺跟著去了。不過,就因為我爺爺的腿腳兒,幾裏地的山路幾個人走了大半晌才到。
小山溝裏家戶兒不多,大致也就二十來戶,東一家西一家,很少有挨著的,有的還隔山相望,不過這也倒挺清淨的,遠離塵世的擁擠與喧囂。
大有的家緊挨著山體,背山朝陽,算是山體前一個還算平坦的去處,門口一棵柿子樹,一棵核桃樹。
房子院子,跟山裏那些人家兒沒啥區別,石頭院牆,石頭房子,屋頂架著木椽子,椽子上麵鋪著蒿草,總的來說,挺寒磣的。
來到大有家裏以後,我奶奶沒歇,甚至連口水都沒喝,等大有安頓好小珍母子以後,直接讓大有領著她去屋後看那棵山楂樹,我爺爺和歆陽子見狀,也跟著去了。
大有家的屋後緊鄰著山,不過,離山體還有一小段距離,就這一小段距離上麵居然是黃土,看樣子兩口子把上麵開墾了一下,在上麵種著幾樣青菜,像是不大的菜園子。
就在屋後的牆根兒低下,我奶奶看到一棵山楂樹,也就五六歲孩子那麼高,大拇指那麼粗,上麵有枝杈有葉子,咋一看,就像一棵縮小了無數倍的小號兒山楂樹。
我奶奶疑惑地看了大有一眼,問道:“這棵樹也有三年了吧,一點都沒長嗎?”
大有臉色不算好看,點了點頭,“沒長,不過,自打結了那一次果子以後,就再沒結過果子,俺也不敢把它給拔了,就在這兒一直長著。”
我奶奶又看了看山楂樹,對大有說道:“要不這樣吧,你去找把鋤頭鐵鍁啥的,咱把這棵樹刨起來看看。”
大有不知道我奶奶這是要幹啥,點了點頭,回了前麵,不大會兒功夫,拿來一把鋤頭和一把鐵釺。
我奶奶接過鋤頭跟鐵釺,問他,“這樹下麵可能埋著啥東西,你敢刨嗎?”
大有趕忙搖了搖頭。
“那你先回屋等著吧。”
大有回去了,我奶奶把鋤頭交給歆陽子,把鐵釺交給我爺爺,自己遠遠的站到一邊。
我爺爺問我奶奶,“這下麵埋著個啥?”
我奶奶遠遠地說:“你們刨吧,刨開不就知道了。”
我爺爺見我奶奶遠遠站定那樣兒,心裏基本上已經猜出下麵埋的是啥了,跟歆陽子一起動手,刨上了。
刨了大概也就不到二尺深,我爺爺跟歆陽子同時“啊”地驚叫一聲。
我奶奶忙朝他們喊了一聲,“刨到啥了?”
我爺爺一回頭,滿臉恐懼,回我奶奶道:“樹下麵埋著個死孩子,這也太邪門兒了,這棵山楂樹是打孩子眼窩裏長出來的……”
我奶奶聽了心裏就是一哆嗦,從沒聽說過眼窩裏長樹的,不過,可以想象眼窩裏長出一棵樹是個啥情形。
停了好一會兒,我奶奶這才穩下心神,又問:“那孩子身子爛了嗎?”
我爺爺回道:“沒爛,成僵屍了。”接著,我爺爺又說,“枝兒,要不你再躲遠點兒,我跟道長把孩子抱上來看看。”
我奶奶沒說話,就見歆陽子跟我爺爺兩個齊動手,把死孩子從坑裏搬了上來。我奶奶遠遠地看著,我爺爺抬著孩子的頭,歆陽子抬著孩子的腿,孩子的身體跟木樁似的,直挺挺的連彎兒都不打。從我奶奶這裏,隻能看到孩子屍體的側麵,就見那棵山楂樹像箭矢一樣恐怖地立在孩子屍體的眼窩上!
孩子放到地上,我爺爺回頭問我奶奶,“枝兒,現在咋辦呢?”
我奶奶蹙著眉頭躊躇一會兒,很快下定決心說道:“你們別動了,我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