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瘋狂年代(4)(1 / 2)

書評區裏有朋友問,我父親跟王思河等於是救了那個女生,那女生為啥還要去告發他們呢。這一點,對於咱們當代人來說,可能很難接受,不過處在那種環境之下的人就很容易理解的。在當時那個時候,父子之間,夫妻之間,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間,隻要你說了句不該說的話,就有可能會被你身邊的親人告發,人人自危。據說當時的離婚率是最高的,夫妻成仇、父子決裂、兄弟相殘的,屢見不鮮。

我們市裏一所高校,學校裏的學生分成了兩個派係,就因為一句話,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辯論,最後辯論無果,在當天晚上兩派之間發生了武鬥,混戰中,一個男生用紅纓槍戳進了對方一個人的心窩。戰後,男生得意洋洋的說,我戳死了他們一個,等回到家裏,原來他戳死的是自己的親妹妹。

話說回來,當時在告發我父親的那個女生心裏,可能認為非禮他的兩個人跟她屬於階級內部矛盾,而我父親跟王思河拎棍子打人,等於是破壞社會主義的“黑五類”分子,因為他們打的是毛主席的紅衛兵。在個人“利益”與整體“利益”之間,那女生選擇了維護整體“利益”。就像國共兩黨,打的正激烈,日本人來了,國共兩黨聯起手來打起了日本人,等把日本人打跑了,國共兩黨騰出手來接著掐。這比喻可能有點不恰當,不過大致就是這個意思,我想各位應該能夠理解的。

言歸正傳。我父親兩個跑出胡同以後,再不敢鑽胡同,也不敢沿著大路跑,最後他們從左側麵繞開這片老房子,繼續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看著身後那些火把光亮越來越遠,眼前呢,出現了一條河溝,那河溝倒是挺寬的,不過裏麵的水很少,雖然這時候已經是深秋了,河溝裏卻散發著一股子難聞的惡臭,好像是條臭水溝。我父親在河溝旁找了塊石頭試了試,裏麵淤泥很深,兩個人沒敢淌水過河,沿著河溝繼續往右走,在他們的記憶裏,火車站在他們的右邊,隻要一直往右一定能找到火車站。

沿著河溝走了能有二三裏地,前麵出現了一座小橋,就是那種老式的石拱橋,橋下麵有拱洞。這時候,夜已經深了,四下裏靜悄悄的,兩個人走的是身困體乏,看看周圍沒人也沒火把,兩個人鑽進了拱橋洞裏歇腳兒,歇著歇著,兩個人竟然睡著了。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他們在這裏睡著,四分之一個北京城都亂作了一團。也就是在這一夜,二七派跟八一八之間,發生了第一次小規模衝突,雙方出動了上百號人打了一場群架,彼此互罵對方走資派、保皇派,聲稱自己是造反派。當時“造反派”代表正義的一方,出自毛澤東的“革命無罪、造反有理。”

或許因為是在首都,毛主席的眼皮子底下,雙方都沒敢把事情鬧大,也都沒敢公開。據說當時鼻青臉腫的人不少,頭破血流的幾乎沒有,受傷最嚴重的,就是被我父親他們打的那倆貨,直接給送進了醫院,說是不小心從房頂上掉下來摔的。

不過,這件事可能還是給中央裏的人知道了,隨後,毛主席的小老婆江青在接見紅衛兵代表時提出了“文攻武衛”的口號,暗示這些紅衛兵敵人就在你們身邊,你不打別人,別人就會打你,據說還給一些紅衛兵派發了武器裝備。牝雞司晨,天下大亂,文革,跟江青這個吹枕邊風的賤娘們兒有直接的關係。

打那一刻開始,紅衛兵的鬥爭目標、階級敵人,逐漸改變了性質,由批鬥地主富農、牛鬼蛇神,演變成了派係之間的明爭暗鬥,發展到後來,甚至連機槍大炮坦克車都用上了,簡直就是另一場內戰。

當然了,我父親跟王思河那時候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一場個人恩怨最後能演變成全國派係之間的混戰,也或許不是我父親跟王思河點著的導火索,而是紅衛兵發展到一定程度以後,要出現的必然結果。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父親跟王思河先後醒來,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害怕,一是害怕昨天那倆貨給他們打死,二是害怕這時候給人逮著。當然了,害怕並不代表後悔,我父親跟王思河並沒有因為這時候的窘迫感到後悔,他們直到現在依然覺得打那倆貨打的非常值。

兩個人爬出橋洞看了看,四下裏沒人,這才稍稍放了點兒心,揉揉眼睛,繼續沿著河溝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天光大亮,我父親爬出河溝看了看,近處是條片石路,不大,遠處是些建築物,看著跟之前那些差不多,就是陌生的要命。我父親跟王思河一商量,這麼一直沿著河溝走也不是個事兒,不行到前麵找個人問問吧。